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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页）

第二十一章（5）

巧莲喜欢上了燕子，那精灵一般的燕子简直是一种寄托，如果不是婆母支使，她宁愿整天去看燕子。流星似的燕子穿梭不已，她的心思也随之飘忽。没事的时候，巧莲推开后窗户，让裹了泥和草的湿气扑面而来，柴草和豆荚的清香温柔地抚摩她的面颊，若有若无的，丝丝痒痒的。窗口上方的屋檐下有燕子窝，是泥巴草屑垒的。这燕窝前年就有，今年春上，燕子又一口口地衔来新泥草屑，修修补补。燕子出出进进忙着觅食，在燕窝和田畴垄上往返，而雏燕在窝里叽啾，嗷嗷待哺。阴雨来临，燕子便在雨水滋润的草丛上贴地争飞，低低地闪

过，翠色的燕尾剪出一道影子。傍晚时分，忙碌一天的燕子归巢了。斜斜地掠过幛子上的牵牛花，晕在西天火烧的夕阳中，黑色的羽翅镀上了一层金黄。巧莲痴痴地想，叹口气：&ldo;燕子都有个窝呀。&rdo;心里一阵酸痛，扑簌簌的泪水夺眶而出。

婆母越发地客气了，不时地劝她改嫁。婆媳手握着手，说说眼泪就刷刷地流淌下来，仿佛到了离别的时刻。泪水就像是多雨的季节一样，湿漉漉的，打湿了悲伤的夜晚。这天，郭占元回来说：&ldo;可给巧莲找了个好人家。&rdo;他说，男方是刚死了老婆的，才三十二岁，住在安城城边种菜，家境好着呢，有五垧好地两掛马车，嫁过去做个填房，嘿嘿，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吕氏笑嘻嘻的，说：&ldo;有房子有地，人又不老，这下妈可放心了。&rdo;

半路改嫁无需太多准备，老郭出钱叫扯了几尺花布，做了套新衣裳，吕氏也跟着打扮了一番。出嫁的日子说到就到，农历七月初八一大早，一辆带棚的马车驶入南沟。车上跳下个男人，一脸大胡子，身后跟了两个浪不流丢的女人。老郭迎上前：&ldo;来接姑娘的吧？&rdo;

&ldo;对。&rdo;大胡子仰脸朝天，摘下礼帽不停地摇晃扇风。&ldo;人呢？&rdo;

吕氏一路小跑，欢天喜地说：&ldo;这就来这就来。&rdo;

那两个女人身穿扎眼的花边缎子夹袄，头发梳得油亮亮的，一个劲儿地揉腰，抻懒腰晃脖子，嚷嚷：&ldo;这破道颠死人了。&rdo;她们连院门都没进，眼睛四下里打量，脸上打腻子一样地涂满了脂粉，浑身缭绕着呛人的香气。她们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放肆的瓜子皮从红红的嘴唇里喷吐出来，&ldo;别啰嗦呀，别磨蹭了。&rdo;

接姑娘的马车惊动了前院和隔壁的邻居，赵成运女人和儿媳扒着墙头张望，一探头恰好和吕氏的目光相接，赵成运的女人刘氏不得不搭讪，一头雾水地问：&ldo;巧莲要出门吗？&rdo;吕氏受宠若惊，慌忙不迭回答，表情多少有些炫耀：&ldo;出阁出阁，在城里头找了个好人家，要享福来着，有车有马的大户呢。&rdo;

巧莲眼圈红肿着出来了，刚一迈出大门，反身扑到吕氏的怀里：&ldo;妈！&rdo;吕氏连拍带劝，说：&ldo;好闺女，人家可等着呢。&rdo;巧莲抬眼瞧着来人，打了个哆嗦，&ldo;妈呀，俺那也不去，俺伺候你一辈子，端水端尿……&rdo;

一只燕子倏地翩转翻飞，露出了雪白的腹部。巧莲死死拉住婆母，失声痛哭起来：&ldo;妈呀，俺不走，俺不走。&rdo;

那两个女人做匪夷所思状，道：&ldo;这事儿还有自个儿愿意的？真是怪了！&rdo;

郭占元动手了，他掰开了巧莲的手，将她抱上马车，说：&ldo;快走吧，嫁到城里可是住洋房哩，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呀，快走吧快走吧。&rdo;

两个妖艳的女人按住了巧莲，也上了车，说：&ldo;哭啥呀哭？叫你去享福去哩。&rdo;村前的土路一派泥泞，道边的马兰花一簇簇幽绿，细长的叶子扁平扁平的，深蓝色的小花开得一派凄惨。大胡子摇动着鞭子，驾辕马的铃铛叮当叮当的，马车碾过两道车辙，巧莲的哭声渐远。

吕氏怀里抱着孩子愣了一会，忽然有追赶马车的冲动，她喊：&ldo;常回门看看啊。&rdo;老郭推搡着她进了院，先放下小闺女，然后就给女人一耳光，说：&ldo;别他妈的装西洋景了。&rdo;

吕氏的脸腮火辣辣的，她看见墙头上赵家婆媳倏地缩回头去。她忍住眼泪，问：&ldo;真的卖了？&rdo;

郭占元死死地盯着她看，说：&ldo;你咋这么死心眼儿呢？&rdo;又说：&ldo;没钱啊，不卖她卖你呀？&rdo;

女人吸了口凉气，想了半天，骂道：&ldo;郭占元，你不是人！&rdo;

&ldo;啪&rdo;，又是一记耳光，郭占元说：&ldo;狗戴帽子装好人，还不是你的主意？！&rdo;

女人疯了似的猛扑上去，抓挠撕打：&ldo;你做损呀，你这个王八羔子啊……&rdo;

这时，墙头上赵家婆媳又探出头来。

第二十二章（1）

1932年是中华民国21年，日本昭和7年，中华民族内忧外患。东北军在辽西走廊与日军激战，仅支撑了十几个昼夜，辽西防线便告失守。1月3日，咽喉重地锦州易手，日军切断东北与关内的联系，同时窥视平津、热河，势迫华北。日本军民甚嚣尘上，对中国全线紧逼。各地日侨纷纷滋事，在山东，千余日人围攻国民党青岛市党部。在上海，日本浪人三十余人纵火焚烧三友实业社纺织厂，打死打伤租界华捕三人，在中国当局一再道歉让步的情形下，日本海军悍然发动进攻，动用军舰飞机持续轰炸上海闸北、真如等地。驻守闸北的国军十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