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是在胡德昌走后的几天到来的。一队五十名后金骑兵在进入宽甸境内不久,便受到骑兵小队的袭击,但奇怪的是,那些没有当即被射死的后金兵没有拔刀反抗,也不逃走,而是摊开双手,一齐大呼小叫。这令袭击的骑兵小队满腹狐疑,停下攻击后,才听见对方说的是&ldo;使者&rdo;,要见自己这一方的主将。骑兵小队不敢全信,当即将所有后金骑兵缴械,然后只带着其中一人返回千山堡。
此人汉话流利,看样子也是常充当使者的模样,站在苏翎面前倒也显得不卑不亢。过于桀骜的使者往往回去只剩下一颗人头,而过于卑弱,又会影响使者的目的。眼前此人显然明白这一点,这让苏翎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努尔哈赤会派来使者,这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来人竟不是五大三粗的模样,倒是意外。
苏翎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ldo;你来要说什么?&rdo;
那人鞠身行礼说道:&ldo;奉我主英明汗之命,前来赎回费将军。&rdo;
&ldo;赎?&rdo;苏翎看了来人一眼,说道:&ldo;你就这样子来赎?&rdo;
&ldo;请将军细听。&rdo;那人依旧神色不变,说道:&ldo;英明汗愿意用一千两黄金,一千匹马,五千只羊,换回费将军。&rdo;
郝老六等人暗自乍舌,到底是一国之主,底气十足,这本钱可下得不小。连赵毅成都开始算这些若是拿到手里,会有哪些用处。
&ldo;就这些?&rdo;苏翎笑着问。
&ldo;这个。。。&rdo;那人声音略微放低,说道:&ldo;若是将军等人愿意辅佐英明汗,不仅前面说的照旧给付,还可出任大臣之职,所属人马不变,不仅将军现在所辖领地不变,在赫图阿拉还有一片封地。&rdo;
这后金连费英东在内也就是五大臣,努尔哈赤也算开得起价钱。但大约努尔哈赤也知这不大可行,所以此人说话未免也有些勉强。
&ldo;还有么?&rdo;苏翎继续问道。
那人却没有立时开口,苏翎的神情让其捉摸不清这位苏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ldo;你尽管说不妨,若要杀你,便不必听你说什么了。&rdo;苏翎笑着说道,&ldo;总还有些别的话吧,比如说这我要是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rdo;
那人想了想,也断定苏翎既这么说便不会对他有害,便说道:&ldo;若是费将军不能回去,大军即刻便至。。。&rdo;话显然还有,但似乎也用不着多威胁了。
苏翎略微考虑了一下,说道:&ldo;你先下去休息,稍后便给你答复。&rdo;
那人微微鞠身便欲退下,却忽然又被苏翎叫住。
&ldo;你是汉人吧?&rdo;苏翎问。
那人被这题外之话怔住,然后才回答:&ldo;是的。&rdo;
&ldo;愿意到我这里来么?看你的身份,在努尔哈赤那里也不会过得太好。&rdo;
那人没有回答,表情有些奇怪。
&ldo;这个不必现在回话,等以后你见了我们做出的事情,再来投我不迟。你下去吧。&rdo;苏翎笑着说道。
那人一走,郝老六便急急说道:&ldo;大哥,我看干脆将那费英东费了手脚,还给他便是。&rdo;
这主意出得有点黑,但比起杀了,总还不算太残忍。
&ldo;大哥,&rdo;赵毅成似乎也有些同意,&ldo;是否先假意答应,东西都收下。费英东不管回去是否能再打仗,咱们胜过一次,便能胜第二次。至少,咱们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威胁。&rdo;
&ldo;你是说投敌?&rdo;郝老六面色不好看。
赵毅成忙说:&ldo;说了是假的了。东西要,安全也要。不过是给他一个名义上的说法罢了。&rdo;
郝老六不说话了,但依旧黑着脸。这占便宜的事情,就算做,也有好多种做法,不过是一个比一个更无耻。
苏翎看着两人,笑着说:&ldo;这下可热闹了。万一兵部刘大人也说要咱们回去,你们说到底走哪一边?&rdo;
郝老六气呼呼的说道:&ldo;哪儿都不去,咱们就在这里。&rdo;
苏翎看着赵毅成,收起笑脸,轻轻说道:&ldo;咱们是兄弟,有些话原本不必说,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一点。&rdo;
赵毅成望着苏翎,细细听着。
&ldo;做人做事,很多时候要讲究变通,尤其是你这哨探的事情。但是,得失并非在于一时,这手段就要多做考虑。有时能拿到看得见的东西,未必比得上失去的看不见的东西。&rdo;
郝老六听了,也收起不快,他的性子一向直爽,但苏翎的话,却比他单纯气恼深得多。
赵毅成慢慢琢磨,苏翎并未表示自己是错的,但这话里的意思,琢磨的东西便很多了。
&ldo;大哥,你说的是人心么?&rdo;赵毅成说道。
苏翎点点头,说道:&ldo;我们兄弟当初为何能同生共死?凭的便是兄弟同心。你们再想想,若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有谁会相信?会将自己性命托付给这样的人?&rdo;
赵毅成慢慢点头,连郝老六都跟着颔首。乱世之中,不乏称雄一方的人,但能顶天立地的汉子,最终都将赢得众心所归。不论成败与否,能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便是值得众人钦佩之人。
三人又商议许久,这十字路口处有许多种走法,千山堡的处境,并非单纯的一条路走到底,如何在其中保存实力,而又想坚守某种信念,这不说在万历年间,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是难以言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