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文学网

第30章（第1页）

吴伟业的记载后来被采入《明史》，流传得很广。其实，历史上并不存在这次规模盛大的&ldo;荥阳大会&rdo;，理由如次：

首先，从史源学的观点来看，这件&ldo;史实&rdo;的来历，吴伟业并没有交待清楚。他含糊其辞地说，起义军&ldo;部署已定&rdo;之后有人偷偷跑出来报告，似乎消息非常可靠。然而，像这样重要的情报，在明末各种官方文书里却没有任何反映。特别是当时任河南巡抚的玄默，后来著有《剿贼图记》；从崇祯七年底到九年春任河南巡按御史的金光宸，把他这段期间的题本编为《两河封事》（26）;当时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也把自己任职期间有关军务的题本编为《枢政录》。这三部书都丝毫没有涉及起义军在荥阳举行大会的事。那个&ldo;亡自贼中&rdo;的人究竟向谁报告，吴伟业没有说，看来很靠不住。

其次，说义军十三家七十二营首领在荥阳大会，结束于正月壬子日，&ldo;杀牛马祭天誓师&rdo;。壬子日是正月初一。据此推算这次大会当在崇祯七年十二月下旬召开。然而，可信的史料却表明，义军来到荥阳是八年正月间的事，攻克荥阳县城在正月初六日（27）。这就排除了七年年底在荥阳召开&ldo;十三家七十二营&rdo;这样大规模会议的可能性。

第三，吴伟业记载起义军召开&ldo;荥阳大会&rdo;的背景，是兵科都给事中常自裕上疏请调关宁、天津兵前往河南协剿，奏章由崇祯帝批交所司（即兵部），&ldo;议未定&rdo;，就被义军所&ldo;侦知&rdo;，方才有各路首领集会共同商量&ldo;逆拒官军&rdo;之举。文中转述李自成的话也有&ldo;虽关宁铁骑至，无能为也&rdo;。那么，常自裕是什么时候上疏的呢？《平寇志》，《怀陵流寇始终录》等书都记载在崇祯八年正月上旬。从当时兵部尚书张凤翼的题本中可以知道，常自裕上疏要求&ldo;调发关门夷、汉丁五六千、天津招练兵三四千&rdo;前往河南之后，朱由检立即批给兵部&ldo;看议速奏&rdo;。正月十三日，张凤翼具题建议从&ldo;铁骑营量调三千，于天津调二千。敕下该抚各选能将统领星驰赴豫。&rdo;十四日，朱由检批示要兵部&ldo;将各处兵马通行打算&rdo;，该增的增，该调的调，然后&ldo;责成督抚大举会剿，刻期尽灭，以图底定。&rdo;正月十九日，张凤翼同户部尚书侯恂会商之后，提出了一个调兵六万四千，筹饷银七十八万两的通盘计划。二十日，朱由检批示中提出&ldo;铁骑三千是否足用&rdo;？命兵部再次会议。同一天，张凤翼建议再调铁骑营二千、天津兵三千、四川白杆罗网坝兵三千，总兵力增加为七万二千名，饷银再加十五万两，合计九十三万两。二十三日，朱由检批准了这个计划，下令&ldo;限六个月扫荡廓清。&rdo;（28）以上就是明廷密议调兵筹饷的全部过程，这个时间表确凿无疑地表明吴伟业所说的&ldo;章下所司&rdo;和商议过程，是崇祯八年正月中旬到下旬的事。试问，起义农民怎么可能在崇祯七年十二月就&ldo;侦知&rdo;当时连影子都还没有的事情呢？可见，《绥寇纪略》所述&ldo;荥阳大会&rdo;召开的起因和议题，同基本的历史事实凿枘不相容，显然出于好事之徒的附会。

第四、再看这次&ldo;大会&rdo;的决议。即&ldo;分兵定向&rdo;。我们认为，在当时是不可能制定这种计划的。崇祯七年以后，起义军的力量有相当大的发展，但仍然弱于官军，作战的时候总是采取避实就虚的战略，谈不上事先确定作战方向。如果考察一下崇祯八年正月以后各支起义军的运动情况，可以看出所谓&ldo;分兵定向&rdo;并不符合历史实际。如说会议决定横天王和混十万的任务是&lso;西迎秦军&rdo;。康熙元年《汝宁府志》却记载：&ldo;八年乙亥春正月初四日，贼闯塌天、混十万、姜兼哨卒抵城外，……是夜贼东下，……往破颍州。&rdo;（29）康熙《上蔡县志》也记载：&ldo;崇祯八年乙亥正月朔五日，流寇闯塌天、混十万、过天星等经城下，焚南关，南犯汝宁。&rdo;（30）这表明混十万（即马进忠）部起义军，并不是由荥阳西去迎击洪承畴统率的陕西官军，而是南向汝宁，然后东攻安徽颍州。又如说，&ldo;革、左南当楚师&rdo;，&ldo;老回回、九条龙为游徼，往来策应&rdo;。可是，康熙《庐州府志》却明文记载，&ldo;崇祯乙亥春，流贼薄城，焚掠关厢。……贼名色有老回回、隔子眼、蝎子块、满天星等营。&rdo;（31）这又说明革里眼（即贺一龙）部是东向安徽，而不是按照什么&ldo;大会&rdo;决议去&ldo;南当楚师&rdo;。老回回马守应部也在同一时间东入安徽庐州等地，接着在二月初西入湖广麻城（32），这同所谓&ldo;往来策应&rdo;的说法也不符合。再如说&ldo;曹、过分屯荥，汜间，探中牟、邓、尉，以缀开、归、河、汝之兵&rdo;，任务是留在河南郑州地区拖住河南省的官军。然而康熙《罗田县志》却记载，崇祯&ldo;八年二月初四巳时，流贼名曹操、闯塌天、八大王等党统万余破霍山、太湖、英山等处，攻打罗田。城西门内有奸民徐害儿家突然火起，城破……。&rdo;（33）可见曹操（罗汝才）部在崇祯八年初也是向东南方面发展，并没有屯驻在荥阳、汜水一带。就史料而言，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崇祯八年正月间，在河南的各支起义军大抵是向东南进军，看不到什么在统一部署下东南西北四路迎敌的迹象。至于所谓&ldo;破城下邑，金帛子女惟均&rdo;的说法，不仅包含对起义军的诬蔑，而且事实上当时既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也就不可能提出和实行平均分配一切缴获物资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