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李见秀的几个红巾开始有点急躁起来,眼中的畏惧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嗜杀的怒气。他们毕竟都是当年淮军中久经沙场的战士,当那份最初的震惊消失后,对建功的渴望和杀戮的仇恨又逐渐泛起;当头的一个年轻人试探着将手中长槊向李见秀戳来,动作缓慢,谨慎异常。李见秀眼中的枪尖越来越大,可此刻他身体里所有力气却早已是空荡荡的,有心用剑招架可是手臂却已经无法提起。此刻的他可说是为了伤季韦俨,早已将自己变成了强弩之末,油尽灯枯了。
那年轻人逐渐现出了狂喜,手中的长槊一下加快。寒锋扑面,聚气凝神的李见秀突然动了,兔起凫落,轻巧灵动。那年轻人一声惨叫,腕上一道血痕乍现,他已给唬得退回。可转眼间他又大喊起来:&ldo;这家伙没力气了,大伙上,杀了他……&rdo;原来这个年轻红巾开始惨叫,那是以为自己手掌不保;可待他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对手的剑刃纯粹就是从他腕上拖过,锋利的剑刃也仅仅是划破了皮肤。这点小伤对这些战场上的人来说自然无所谓,而厮杀的经验更让他立刻明了这个对手此刻早已是金玉其外了。
耿思俭大吼一声就要冲出,他也看出了李见秀受了那么重的伤,此刻还能站在那里已是奇迹。路休景一把拉住耿思俭的手臂,顺手把他抛到后面,自己接过一把部属递来的腰刀,已经冲上接应李见秀。
几名红巾已经围住李见秀,其他红巾也都跨前一步,拦住扑上的官兵,再要救援已是不及。刚才那名年轻红巾发出得意的笑容,将手中的长槊再次望着李见秀就作势欲扎。这时,被李见秀击败的季韦俨已经包扎好手腕,拾起了地上陌刀,脸色铁青的看着李见秀,大喝一声:&ldo;儿郎们,把他留给我……&rdo;,说着大步跨了上来,推开挡住他的两个红巾,挤入圈子。
最后的一丝夕阳阳光也已经在夜色下消失,但东方却透出隐隐约约的光明,映照在磨坊高高的房顶,显出一点不同寻常。季韦俨的眼神死死盯在李见秀身上,突然道:&ldo;能三招击落我手中的陌刀,你一定不是寻常之辈。告诉我,你是谁?&rdo;
李见秀伸手掸掸衣物,下巴一扬,傲然吟诵道:&ldo;舒庐李见秀,白衣傲九州。难道你听到我自报名字,都没有想到是谁吗?&rdo;
季韦俨默然,轻微笑意在嘴角漾开,愤愤地脸色却慢慢平静下来:&ldo;原来是你啊,江南有数的高手,文武双绝的白衣傲九州,服气,服气,我败给这样一个人物,没有什么好说的;而我能跟随能轻易伤了这样人物的头领,更是我的运气。&rdo;说到这里,凝视着依然保持风度的李见秀,一丝狡黠从眼中闪过。
李见秀傲气顿消,惨然一笑:&ldo;是啊,真没有想到这个天下还有这样出神入化的神箭,实在是让小子佩服。能告知我你的头领是何方人物,让我也知晓我是伤在谁的箭下啊。&rdo;
&ldo;呵呵,会告诉你的,不过你恐怕也只有到黄泉去佩服他了。听好了,我家头领就是云山蒋锐侠,号称这红巾第一箭。到底滋味如何,想你也受过了,现在就再来感觉感觉我手中陌刀的滋味吧&rdo;。说到这里,季韦俨露出一丝狞笑,扬起陌刀,就要出手。
&ldo;当当当……&rdo;,清脆的铜锣敲击声突破夜色,突如其来的在空中回荡。所有在场的红巾都是一愣;此时此刻,胜利在望,却要鸣金退兵,却是为何?互相看看,脸上疑惑,大家都看向了当头的季韦俨,看他的脸色行事。
&ldo;听从号令……&rdo;,季韦俨一跺脚,狠狠的发下话来。作为一个军人,他很清楚这些命令都是令行禁止,不能违背。周围的红巾开始慢慢向后退去,渐渐退到磨坊大门;季韦俨持刀在手,待的一众部下均已后退,突然一丝精光在他细长的眼中射出,手中陌刀突然出手,带着呼啸劈向面前的李见秀。
骤然受袭,李见秀却依然反应极速,身体倾侧;突然,受箭伤的左肩一阵剧痛,李见秀灵动的身子一滞,那陌刀已经临头。这时一声大喝,却是路休景赶了上来,手中腰刀横劈,其势快捷,如季韦俨坚持要将李见秀杀死,则自己也难逃腰斩之厄。
只听一声朗笑,季韦俨回刀隔开路休景的刀势,人已暴退,转瞬间已退到磨坊门外。几个官兵呐喊着追了出去,却只听连声惨叫,如雨箭矢飞射而来,转眼就将这几个莽撞之人射成刺猬一般。
路休景驻刀在地,呼呼急喘;耿思俭抢步上前,却看到李见秀手一松,手中&ldo;渠腾&rdo;剑落下,噗的一声轻松没入土中,人也摇晃着缓缓坐倒。耿思俭大惊,忙转到李见秀面前,正要询问,却听到李见秀慢慢说道:&ldo;贼军胜利在望却退兵而去,只能是程大人兵到了。我们有救了……&rdo;
耿思俭一听李见秀所言,长出一口淤积在胸中的闷气,突然双手向天,胡须随风飘飞,朗声大呼道:&ldo;天不亡我啊……&rdo;
薄暮夜色中,一只河鸥掠过邻衣江头,留下一点白色残影……
&ldo;随我来……&rdo;,蒋锐侠跨上一匹雄壮高大的白色骏马,顺手抄起一支亮银枪,横架马上,双手捧上黑光虎吞盔,迅速地戴在头上,回身招呼着身边的玄荼营重骑就要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