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道:&ldo;怎么就丢了?&rdo;
金星长叹,道是昨日碧华灵君走北天门,把守的神将正在下棋,碧华灵君自己拿钥匙开了门,出北天门后神将上了门锁,才想起钥匙仍在门外的灵君手里。碧华灵君是去西方燃灯佛处赴法宴,要等宴罢转到尘界再转从南天门回天庭,这个北天门才能开。
我问估计要多少时候,太白星君的话让我很绝望,&ldo;一二十日罢。&rdo;
一二十日,一二十年。南明和天枢这辈子真的能相守到差不多快老了。
我叹息向衡文道:&ldo;命,这也是命。禀报玉帝罢,正好你我可以不干回府睡觉了。&rdo;
衡文打了个呵欠道:&ldo;好,正有些乏了。去你府上吃酒睡还是到我府上吃酒睡?&rdo;
话是这样说,玉帝怎可能饶了我不做,去灵霄殿的半道儿上,命格星君已在守侯:&ldo;清君、元君,下界事玉帝已尽知晓。天枢与南明已出尚川城往南郡去,几日后长江大浪,他一行人将阻在周家渡的江上客栈,眼下有一躯壳,是个借宿在尚川城道观的云游道人,寿限已满,魂至地府,躯身正可为元君用。事不宜迟,请速下南天门去。&rdo;
天明,日暖,本仙君在一张木板搭的铺儿上睁开双眼,灰扑扑一间陋室,歪斜斜半朽的门窗。
朽门正被人拍得砰砰做响,&ldo;广云子!广云子!王府三公子的五七法会要开场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了!&rdo;
唔,短命道士原来叫广云子。和本仙君的封衔广虚元君还有一个字相同。
第二十四章
广云子,估计五十尚不足,四十颇有余。我睁开眼的瞬间,先闻见一阵馊,将本仙君熏得头晕脑胀,此道未洗漱久矣。
伸手一摸,颔下有须,颇长,触手粘腻。拎起看之,恰有一只虫儿在森森fèng隙中奔波,似在觅食,不忍再睹。
衡文在半天空里抛给我一句:&ldo;这么个臭哄哄的邋遢道士,别指望我在你跟前呆着,什么时候洗净了什么时候我再来罢。&rdo;便没消没息了。真是,道士难道有李思明的尸体邋遢?你在棺材旁边话说得像唱歌似的,此时又这样了。
身上无处不痒,我伸手在脖子后挠了挠,搓出个颇可观的灰疙瘩。弹了,再搓,再弹,颇有意趣。
头上奇痒,微觉有物体在奔跑,据说有种虫儿叫跳蚤,恐怕是它。
门依然砰砰地响,我搔搔头皮,一手搓着灰团儿开门。门外也是个道人,扁圆的一张脸,敦实憨厚,扯着嗓门道:&ldo;可起来了,还当您仙化在里头了。&rdo;
可不就是仙化在里头了,先他咽气,本仙君这位大仙再来化。
我说:&ldo;是,游了数千仙山,恍然化为一梦,几乎忘却红尘事,连你也记不得了。&rdo;
道人道:&ldo;广云仙人可记清楚了,小道是这明月观里的火工道人常善,您几时成了仙,别忘记照应。&rdo;嘻嘻哈哈地搓了搓手,&ldo;昨晚上您让小道给您提个醒儿,今天早上可别睡过了。小道早些来叫您,今日不同他时,是王府的大法会,观里缺人的紧,好容易师父才点头让您去凑个数。您好歹洗涮洗涮,换件体面衣裳。&rdo;
我听见洗涮两个字双眼冒光,&ldo;水在何处?&rdo;
常善道:&ldo;妙哉妙哉,您平日都说怕伤水不洗澡,今日竟想开了。&rdo;引着我去后院。
后院有间木棚,棚内有井,井旁有桶,还有个大木盆。
插上棚门,打满一盆水,伸头一照,一颗毛茸茸的头。本仙君守着井口,拎了数盆的水,使了一斤多皂角,才通顺了头,捋通了须,将皮子打磨出正常的皮色来。
常善预先备了一套簇新的衣裳给我换。头束好,须子也拿梳子顺齐了后,浑身轻快,衡文这才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我趁左右没人,掸一掸簇新的道袍问,&ldo;可有吕仙之风否?&rdo;
衡文道:&ldo;我若顺着你说声像,吕洞宾非砸了我的微垣宫不可。&rdo;
我干笑:&ldo;难道不比早上时标致了许多?&rdo;
衡文默然片刻,诚恳道:&ldo;像个人了。&rdo;
我跟着明月观的道士们,到了东郡王府。
跨进门槛的时候,我很感慨。
不过数日前,我还与这门槛里头的是一家子,李思明虽不及本仙君倜傥,起码也算个英俊年少的公子哥儿,现如今他烂在棺材里,换给本仙君一个风干柿子皮脸的半老道人,命格和玉帝打算让我用这张脸去勾搭天枢?
五七的法会做得极其排场,一共有八个道观六十六名道士唱经。我在人堆里摇铃铛。看见了东郡王,也看见了李思源和李思贤。本仙君明白他们对李思明感情是深厚的,但是,有再深的情,再多的眼泪,哭到五七,也全都哭干了。所以对着灵牌烧纸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干嚎。
只有东郡王的一句话让本仙君很振奋。
东郡王对着灵牌,往火盆里填一摞纸钱道:&ldo;明儿,你安心罢,爹一定挖了那单晟凌的心来祭你!&rdo;
领赏钱的时候常善在我耳边悄声道:&ldo;听今日王爷的话,我们东郡一定要和南郡对起来了,唉,造孽啊造孽。不中听的说一句,小公子死了算是命也算自找的,一打仗平头百姓可要跟着受罪了。&rdo;将声音压得更低道:&ldo;你知道那小公子怎么死的么?&rdo;
我心道,这世上没人比本仙君更清楚。
常善道:&ldo;听说原本这位小公子是个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某天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一明白过来,可了不得,立刻就养了个来路不明的小相公在园子里,听说宠得紧。但没两天,王爷又请了一位公子做幕仲,听说那位幕仲先生神仙一般的人品,小公子见了,立刻把园子里的小相公丢了,一心在幕仲先生身上。园子里那位便喝起醋来,勾上他原本的老相好,捅了小公子以后跳墙跑了,你说有趣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