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舟,你可不可以,他日…”她的话哽在喉咙,但他此时的眼神异常温暖、她踌躇了一会儿,终是一横心开口道,
“他日你若领兵,莫要攻秦…你若屠城,莫杀秦人。”
虞从舟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电芒,不可置信地牢牢盯住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赵人,不是秦人!就算你曾经为秦人伏间、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
王在清攸殿上说过那句话突然在他脑海里厉响回闪:‘……从舟,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是假装失忆?……’
这个黑色的念头像一只沉鼎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心上。他浑身发凉,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种种暗潮在胸中汹涌,“难道,你根本就没有失忆?!你…究竟为了什么、要一直蒙蔽我至今?!”
“我…”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冲得失了魂,惶惶地摇头,几个破音碎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他越逼视,她越退缩,而她的惶恐看在他眼里更似是心虚。
“你还在为秦国做暗间?你是不是假装失忆、就是为了继续在我身边监视我?窈儿,你是赵人、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双手捏在她肩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她感到肩骨隐隐作痛。
“你说话!你骂我啊、你骂我说错了啊!”他猛地摇晃她。
“我…”她眼中惊惧,容色懵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一脸苍白地苦笑几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勿攻秦城、勿杀秦人?!”
☆、随你坠魔
他一脸苍白地苦笑几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勿攻秦城、勿杀秦人?!”
‘为什么’…若这个理由真的可以说得出口,淮哥哥就不会与他血亲难认…楚姜窈无语作答,低下了头。
从舟松开了手。她感到他的目光仍然僵僵地睨着她。他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间全然无法面对。
仍旧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引着马向后退了几步,似乎一颗心若不能贴在她的心上、就不知世间当以何处容身。他紧紧闭上眼、狠狠一抽马鞭、任马驹发了狂似地带他奔逃。
见他远去、楚姜窈低□,把脸埋在马鬃里,身上觉得很冷。这么多日子以来,似乎一直都和从舟在一起。太习惯他的温暖后,连日光都变得凉寒。
但这一次虞从舟没有因此杀她,她是否应该觉得万幸…她涩涩一笑。
虞从舟任马疾驰,天地浩大、却不知何处可逃。他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姜窈是不是真的在骗他、是不是一直在骗他?自从她醒后,他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但而今还是如此轻易地就被自己的心魔伏住,与从前一样的、同一只心魔。
行过一段偏僻小径,他忽然停住马。这里,他曾经来过。他茫然地苦笑了一下,从前就是在这邯郸郊外,他曾把她掷下马去,要她独自走回邯郸。但世事难料,他的马鞍却勾裂了她的衣裙,他只好一路抱着她回城。
也是那一晚,他的初吻给了她。
虞从舟一低头,心中又生出了些懊恼,觉得自己适才言语太重、气度太冲。他正恍惚自责,远处林中似乎疾驰过一匹褐马。他抬眼看了看,并无人驾驭,但那马却像失了疯一样颠跑不停,隐入密林。他皱了皱眉,那马的身形倒有几分像窈儿这些日子所骑的小马。
难道…一丝不祥的感觉划过心尖。从舟登时牵转马头,原路驰回。若不是窈儿陷入什么危险,她的马怎会疯魔了一般仓惶逃奔?
他追回原处,早已没有人影。四下一望,北面的灌木丛凌乱不堪,一些树枝被刀剑齐整斩下,散落满地,显然曾有人打斗。
他立刻向北面追去,地面草丛中渐渐有了血迹。他心跳陡快,懊悔不已,窈儿若遇人追杀,她一臂残废,极难抵御,自己方才竟然窒闷间弃她不顾。
凛然几声刀剑交错之声,从舟远目望去,果真是姜窈,手持细剑、与两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她明显落了下风,只在勉强抵挡。他即刻弃马、飞身而至,一圈翻腾、立落在楚姜窈身后。
黑衣人见突有一人从天而降、进了战圈,俱是一愣。那一瞬间,从舟已拔剑出招,黑衣人连忙换式应对。
趁黑衣人一个漏招,虞从舟携起楚姜窈,御起轻身功夫,立刻向左面奔去。但越行越是绝处,此处正是白芜村,西面仅剩高崖、陡峭地矗立于漳水之滨,他知道这就是当初窈儿蒙住他的眼睛、带他跳崖的地方。
已至崖边,再无去路。两名黑衣人嘿然一笑,眼见他们已被逼至绝境,更是凌厉出招。虞从舟剑随手起,眼随心动,余光中看见姜窈腿上已有刀伤,皆在左侧,明显是她左臂伤残,平衡不了身体,之前难以防护左身。
他正一剑贯出,欲刺向一名黑衣人颈间,忽然听风辨势,似乎另一名黑衣人刀锋逼向姜窈左胸。他急一回头,见窈儿捱着伤痛,已来不及回转剑身,他立刻收了剑势,抽臂回拨,向那黑衣人的刀柄砍去。用力甚大,那人虎口震痛,刀立时坠落在地。
只是一危已解,一危又起,他身后那名黑衣人得了空档,回手举刀向他背上砍去,他将将弯身避过,那人一掌又至。从舟无处撑力,被那掌力猛震,失足滑出崖边、坠入深崖。
那霎那,他听见窈儿嘶声惊呼他的名字,声中嵌血。而下一瞬间,他感到腰间似被一根软鞭缠住,自己身体猛然止住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