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心神一痛,脚步滞留,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罪孽深重,哥哥,如果我连答应过娘的最后一件事都办不到,你就不怕我被天打雷劈么?”
范雎只觉心中阵阵凄凉,浑身痛麻。血亲的弟弟就跪在身后,他也想相认,他也想再最后看他一眼,但那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他抬头看了看苍天,他到底该做什么,他到底能做什么?这诸般问题、他问了一生,又有谁来作答。
他终是闭了眼,苦笑说,
“如果做不到承诺过的事,就会遭天打雷劈的话,这个天下早已电闪雷鸣。”
他复又大步向前走去。忽听从舟言辞凿凿道,
“这是娘亲唯一的遗愿,哥哥你若不从,就是不孝!”
他的话语像利索一般缠住他双脚,他忽觉步履维艰。母亲温暖如花的容颜瞬间绽放在他面前,儿时仅剩的记忆中,母亲的只字片语,他都不知重温过多少遍,一日都不敢忘。而从舟,是父母留给他、今生今世唯一的骨肉牵连…
眼泪在他眼眶中盘旋,他很想转身,用一个拥抱换掉从前那半生的迷途。这世上除了小令箭之外,从舟——或许是他今生唯一应该坦然面对的人。
彼时彼刻,如果从舟只是安静的等待他的转身,或许二人的命途都将改写。
然而从舟急切中又喊出第二句,
“…你身为赵人,却助秦为虐,乐处敌营而不知耻,就是不忠!”
范雎眼中的泪水尚未流下,即已像沸腾的油珠,狠狠灼痛他的眼。原来这半生走过的迷途终究还是解无可解的死结。亲情又怎样,血脉又怎样,这死结留他一人去解即可,切莫再套上他现世这唯一的血亲。
他朗朗冷笑,
“我不是赵人,我也没有兄弟!虞卿虞大人,你我之间最好再无纠葛,做我的兄弟,只会是一条不归路!”
☆、束手就擒
虞从舟见无法将他留下,心一急,扬身立起,跃起几步已欺至他身侧,一把将他紧紧钳住,眼神愈发强势,刺在他脸上、半分不移,
“就算是不归路,也不是我可以选的路。你我既是兄弟,自从出生,就注定走在同一条路上!”
范雎见他竟以武力强迫,怒气冲冲地欲甩开他的双臂,但他那点文弱书生的气力,再挣扎也不过是激怒虞从舟更加蛮横地扣牢他双手。他欲用肘撞击从舟胸口,却反而被从舟一提一拽,猛地推按到一旁的老树杆上。
楚姜窈在远处看着,心急如焚,但范雎始终未出声,她不敢出手妄动。
冷风呼啸中,却传来一声嘶鸣,仿佛疯马脱缰,裂空而来。这样的声音好生熟悉,从舟侧目,见一匹黑色大马似受了惊着了魔、铮铮铁骑踏起一路尘埃、直笔笔地向他二人奔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