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儿,我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我们说好的,等你医好手疾就回这里来找我。”
感受到他的气息,姜窈方又缓了神色。
他不露痕迹地从自己衣袖中摸出姜窈的那枚最灵验的小鸟木簪,紧紧攒在手里、许给自己一点坚持的勇气。
……既然骗了,就一骗到底罢,不要让谎言拆穿,不再求誓言永远。
从舟缓缓悠悠地摇晃着她,就像摇睡一个稚嫩的婴儿。他又从腰间取出锦帕包裹的毕首玉,携着他的体温放进姜窈怀中。
那是娘亲留给他的,与哥哥那一枚玉本就是一对。
他从前对着她的小鸟木簪许过很多愿,今日再许愿誓、盼它依旧灵验……愿窈儿平安入秦、愿她手疾得医、愿她今生今世能与哥哥毕生毕亲、白首相守。
忽听窈儿口中仍在喃喃,“你别去…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
“没有。”
晁也与苏辟眼中都渐渐起了些水雾,唯有从舟仍淡淡笑语,更在她额上印下最后一吻,
“窈儿,这世间,我最舍不得做的、就是骗你。”
……
目送晁也与苏辟带着沉睡的姜窈离开,虞从舟在树林中孤寂地站了片刻,他的世界中、最终还是失了她的身影、失了她的香气。
曾以为,隐姓埋名、淡隐于市,就可以避开赵秦纷争、一生一念、只守护在她身边。可是如今背负三万条血渍,他再也没有资格遁世去爱。
他踏着枯草退了几步,取过白马,只身向邯郸而去。
颠簸的那一路上,虞从舟想起很久以前,姜窈在湖亭中质问杜宾的那些话,“将军和间谍,究竟有何不同,又怎分贵贱?”
那间谍,譬如沈闻,即使自刎于阵前,仍然满身英气,几千秦兵与他素未蒙面,亦生死追随、感其壮烈。
而将军,譬如他虞从舟,离石山谷的荒野之上,即使他拔剑自绝以偿牺牲将士,黄泉路上他们若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又怎么可能就此原谅他…
……
天色微曚,虞从舟独自一人跪在赵宫宫门外的石甬道上。他身上穿着青灰色薄衫、与石道路面溶成一色的卑微,腰间两道绳索缠缚、将他双手反绑于身后。
阴云布满天空,整个世界如斯寂寥,他孤独的甚至连一道影子都没有。
他已经将伏罪状呈给宫中宦侍,此时或许已经递至王上寝宫。他沉沉一闭眼,不敢去想王上震怒失望的脸。
萧瑟天地间、忽然有一声令人窒息的泣喊,“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