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书房门口,范雎嘴角牵了一抹冷笑,抬眼看了看他。全无惊讶,似乎在等他来到。
虞从舟吐了口气,也并未打算藏匿。他立在阶下,说,“哥哥,姜窈她…好一些么?”
“你不是就怕她不死、吊完绞刑、又施杖刑么?今日怎又生了慈悲?”范雎的眼神幽幽转转,并不锋利,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箭。
虞从舟定在原地,无语向问。但看见范雎悠适的神态,他猜想姜窈应脱离了极险。
“你、你不能带她去秦国。”从舟沉声道。
“她早已死在你的杖下。此刻,你有何资格同我说‘不能’?”
虞从舟气息翻腾,语速渐快,“她若真是秦国死士,如今任务未成、身份暴露,秦人怎会留她性命?”
“她的生死我做主!”范雎腾地站起身来,目光冰冷地剜了他一眼,
“自不会让她、像在你身边时那般,落得个‘救人反被毙’的下场!”
范雎转身向窗边走去,看着窗外明月,负手而立,“何况,你不是至今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是秦国暗人么?”
虞从舟一瞬间语塞,紧扣双唇,范雎句句戳中他痛处,半响,他方转圜道,
“若她不是秦国死士…那她是赵人!赵国是她的家,她哪里都不能去。”
范雎抚掌笑道,“好个‘赵国为家’!若每个人都有这么温暖的‘家’,这世上又何须敌人?”
虞从舟一时间竟双手发软,长剑在他手中悚悚颤抖。
二人相视对立,落默为境,将一门内外,站成沉浮两界。
虞从舟看向青黑夜空,见月上亥时,心知晁也等人应该已经得手。他心里明白,自从知道范雎是兄长后、便再也说不过范雎,只得一低首,向范雎道,
“哥哥,我想带她回赵国。不是要你应允,只是…”虞从舟压了语音,“…想到长幼尊卑,向你禀知一声。”说罢,他也不等答,转身便离去,不敢再看范雎一眼。
对从舟势在必得的性格,范雎也有几分了然于心,听他这般说了,竟也不惊讶,依然闲适地倚在窗边,“是你亲自下令杖毙她,待她醒来,你觉得当真留得住她?”
虞从舟在小径上一顿脚步,眉眼之间像折了骨翼的风筝、悲沮绸缪。
好在哥哥瞧不见,虞从舟强自稳住声线、低沉应道,
“我自会还她。”
说罢他紧紧握住剑柄,稳定身形,依然大步流星走出郑宅。
虞从舟走得远了,郑安平绕出门帘,走至范雎身后说,“公子,您真的不带小令箭入秦了么?”
“看从舟这幅心神…小令箭在他身边此时应该是安全的。”范雎双眉深锁,重重心事此时才翻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