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枳实垂下头,掩去眉间心事,更为诚挚地、饱含爱意地道:&ldo;多年来,深恩负尽。他教我的我始终未曾学明白,时至今日,好歹晓得了信任的分量。&rdo;
&ldo;二位长老,吞云教众多事务,便拜托了。&rdo;
徐长老这才意识到不对,眉毛一拧,厉声道:&ldo;你什么意思?&rdo;
顾枳实一点点笑开:&ldo;唯有死亡,能洗净我的罪孽。他便不会讨厌我了,我就能生生世世爱他。&rdo;
他的笑容,就像是暴风雪里,飞起的一只蝴蝶。
&ldo;这一战,我只求有去无回。&rdo;
杨长老别过头去,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恐怕早就明白过来了。只余徐长老目瞪口呆,讷讷道:&ldo;男子相恋,又是师徒。&rdo;
顾枳实站起身:&ldo;这是我最后一次以教主的身份发令,众弟子不得插手战事,违令者杀无赦。&rdo;
言罢顾枳实大步流星地走出门,走向一个将永远留在他记忆的时刻。
后山清烟缭绕,又有梵音阵阵。
高树下那人,依旧如多年前一般温润、净澈,遥遥地看着对面山峰。
那是登云峰。昔日被付之一炬的地方,复又长出了青草树木。
从前的一切欢声笑语,仿佛也从未存在过。
只那日他搂住这人,信誓旦旦的样子还在眼前。他道,&ldo;我要寻回师父,我要他为你我见证。我要和你成亲。&rdo;
成亲。合卺。白头偕老。
顾枳实从前是那样理所当然地以为都能实现。
他要杀了李泓歌,杀死可恶至极的自己。为那八十人,为登云峰上每个人。
然后你就会原谅我了是不是?顾枳实笑,我知道的,你最好了。
他张开嘴,轻轻的,不发出声响,对着那个背影唤道:&ldo;吾爱。&rdo;
忐忑不安的,他羞涩而深情地再吐出两个字:&ldo;吾妻。&rdo;在温曙耿听不到的地方。
这条阴冷的山道上布满了藤条,从中穿过少不得要被碰到。
那粗粗的藤条上,野刺张牙舞爪。顾枳实却极其虔诚地用食指抵上了最长、最尖的那一根,温柔地问它:&ldo;你可曾触及他的衣角?&rdo;
那刺可不会说话,只尖锐地将他食指戳出血来,一滴鲜红的血便在指腹上摇摇欲坠。
顾枳实将食指往那刺上喂,痴道:&ldo;借我也感受一下。&rdo;
&ldo;我也想摸摸他。&rdo;
黑雾已染上森林,夜色倾轧,顾枳实渐渐看不清那人的背影。
抚摸着周围的树木,踏上温曙耿来时的路,顾枳实一步步走向除雾岭,终于与师父后背相对了。
告别,抑或是重逢,都无需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