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寡人听说枫子兰半月前就出了齐国,这事和你有关吧?&rdo;两仪宫灯火辉煌,齐庄温和的笑颜在这样的光芒下有种不胜承受的羸弱。
无颜淡笑:&ldo;什么都瞒不过父王。&rdo;
齐庄幽然叹了口气,望着两仪宫外深沉的夜色:&ldo;不过宣就这样去了,寡人至今不敢相信。他既留遗诏给夏国长公子,那么我们――&rdo;
&ldo;父王,人心难测,那遗诏不一定是真的。&rdo;
齐庄回过头,眸色平静得异常:&ldo;你的意思是--&rdo;
无颜慢慢道:&ldo;夏宣公一死,其幼弟夏惠说有临终遗言,为他继位,丞相息朝可以作证。而长公子那边,握有夏宣的遗书,说是按宗室族规传位给长子。父王难道只信那卷帛书,不信息朝先生的为人?想当年息朝先生来金城教我时,父王可说过那是天下仁师,他从来只行大道,论阳谋,怎会伪诏?&rdo;
齐庄思量许久,道:&ldo;可是夏惠从小残毒冷酷,夏宣在时,曾将他锁在雪山八年,这般惩罚下的人,能堪国器?&rdo;
&ldo;能。&rdo;无颜道。
他想起那年春日,泗水边送别息朝时,垂柳扶风,那人的声音沉宛轻柔,这般对自己说:&ldo;我息朝所教弟子,非贤非圣,或成魔,或人君,却总归着眼天下,为明为智。而我一生只教了两人,你比那人聪明,比那人更加随性洒脱,但情义牵绊过深,将来却不一定能胜过那人。那人虽手段暴戾狠辣,但心却是善的,更难得是宽厚的,不是仁慈的宽厚,而是君王的宽厚,只可惜从小他心中存下魔障,困扰折磨着他,我不得不回去他身边。于学道而言,无颜你是不点既透,为师教你大道,其余的,你不学也擅。以后再见时,莫叫我老师,叫先生。&rdo;
&ldo;无颜――&rdo;齐庄唤道。
无颜这才回神,应道:&ldo;是,父王。&rdo;
&ldo;夏国的事我们先不管了,要管也管不了,中间还横着一个骄蛮的楚国,&rdo;齐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身坐于龙案之后,问道,&ldo;夷光近年和湑君关系不错,你和夷光一向亲近,可知道她是什么心思?&rdo;
窗外冷月一轮,洒入殿间的银光淡淡生凉。无颜的声音也随之一寒:&ldo;不知道。&rdo;
齐庄似没有察觉他的转变,缓缓道:&ldo;明年夷光就及笄了,寡人准备好好为她筹备一场择婿宴,三月春光明媚,寡人身子禁不住入夏的炎热折腾,就三月办吧。各国公子及齐国名望之士的名单你稍后拟定呈上,得提前通知才是。&rdo;
天下所有俊杰都有可能,唯有自己,是单独旁观。
无颜心揪得疼痛,却只能揖手应下。
&ldo;下去吧,命人叫湑君过来。&rdo;齐庄挥了挥手。
&ldo;父王当真是打算将夷光许给他?&rdo;无颜一动不动,抬头问道。
齐庄微愣,清俊的眉目有些怅然:&ldo;既是为夷光择婿,总要顺了她的心意,寡人的哥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寡人不想让她伤心。&rdo;
无颜凤眸冰凉,冷道:&ldo;若将夷光许给湑君,父王可想过她的将来?&rdo;
&ldo;若夷光嫁他,寡人永远都不会放他回国。&rdo;
&ldo;父王觉得可能?&rdo;
&ldo;湑君性情清淡随和,并不似存歹心阴谋的人――&rdo;
&ldo;无论他性格如何,他在齐永远都只是质子,即便娶了夷光,他也只能一生碌碌无为,他堂堂一国公子,可真的甘愿?而且谁人不念国,父王想要绑他一辈子,未必可以如愿。如果湑君回了梁国,夷光该如何自处?她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的心志刚烈不输任何男儿。齐梁这些年虽交好,但百年来两国之间战争远多过和时,一旦两国起战事,父王可曾想过夷光的心情――&rdo;无颜未再说下去,但看齐庄的面容,便心知自己已经将他说动。
沉默片刻,齐庄果然叹息:&ldo;我们这辈人受苦已经够多,寡人不想再让夷光受一丝的委屈。&rdo;
&ldo;那不妨先观察湑君的心性,&rdo;无颜建议道,&ldo;若他在夷光及笄之前的这段日子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归国之意,或许父王还可以考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