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要商议的,无非是两件大事吧。
一件是如何应对北方蛮夷,这一次皇帝御驾亲征就是为了清缴作乱的胡人,现在他出师未捷死在了半道上,但长城之外压境的敌人不会因为这个就撤军。原本北调的大军有二十万,皇帝骤然驾崩,想必军心动摇,恐怕不好驾驭。
嘉禾还知道,胡人的大军无法被阻挡,不久后就会突破山海关,涌入塞内,为祸数年。
等会得和母亲说一声,让她提早下令迁走山海关一线住着的普通百姓——嘉禾忧心忡忡的想。
对了,长姊现在还下落不明。那日在接到嘉禾的信之后,荣靖便借口游猎出了京城。杜皇后当时没有阻拦这个女儿,现在应当回过味来了。
嘉禾不明白为什么长姊没能救得了爹爹,但如果荣靖真的往山海关方向动身了的话,现在应该就在军中。
第二件事情应当就是与立嗣有关的了。
皇帝骤然离世,宫里没有皇子只有两个妃子怀有身孕,这的确是一道难题。
但这些人哪怕再怎么大胆应当也不会直接将她一个公主给推上皇位。天书上说她成为了皇帝,一定是现在怀着身孕的那两个妃子都出了什么事情。
“云乔。”这时她已经一路思考着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寝殿。侍女上前想要服侍她,都被她挥退,她只留下了苏徽,“你去安排两批信得过的人手,盯住赵贤妃和邱才人。”
苏徽疑惑的看向她。
“爹爹没有兄弟子侄,她们中若有谁能够生下皇子,那个孩子就会成为皇帝。”嘉禾用一种平稳的口吻和苏徽说道:“在这样一个时候,她们一定会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我……我总得试试看能不能护住她们。”
这话或许有些狂妄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在帝座更迭的浪潮之中未必能有什么用处。
但,姑且一试吧。
在她身边的宫人大部分都是帝后安排过来的,这几年嘉禾自己也有刻意培养自己的心腹。只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能接触到的都只是一些女官、宫人,心腹也大多是皇宫中的人。
苏徽听到她的安排之后,点头,一如既往的对她的吩咐没有任何异议。沉浸在思考之中的嘉禾并未注意到苏徽的眼神。
嘉禾肯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他,其实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夏朝长业二十年的立嗣案一直是史学界争论不休的疑案之一,在《夏史》和《太祖实录》之中,直接了当的说,太祖无嗣,故立公主。
一些文人笔记和部分流传到后世的彤史则显示,长业二十年夏太祖的后宫之中或许还有个怀孕在身的妃嫔,学者从零散的史料和考古中推断这个妃嫔应当在夏宫之中地位不高,姓邱,死在长业二十年,可能是因流产而去世。
但无论是那一份史料都没有说过,夏太祖在这个时候还有个同样怀孕了的赵贤妃。根据考古发现,赵贤妃也是死在长业二十年。
看样子嘉禾的判断是对的,会有人对赵贤妃下手。
但在苏徽还没来得及动身之前,赵贤妃就找到了嘉禾。
她静静的站在殿门前,由一群宫人簇拥着,昔日端庄明艳的女人如今就仿佛一株开败了的海棠,整个人都是黯淡的。她如今大约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腹部高高耸起,整个身躯也变得浮肿,看上去病恹恹的。
嘉禾在听说贤妃来之后,大步从内室走了出去,往日里她和赵贤妃的关系并不算好,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不相信贤妃专程过来还是为了和她吵架的。
“公主。”贤妃是嘉禾长辈,但这一次见到嘉禾时,她主动朝着嘉禾一拜。
“贤妃快快请起。”嘉禾连忙扶住这个女人。
她注意到贤妃的眼睛是通红的,是方才哭过。这究竟是在为皇帝而哭还是为她自己而哭,不得而知,但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情绪波动过大总归是不好的。
“求公主殿下救命。”贤妃眼睛一眨,泪水再一次滑落了下来。
嘉禾不喜欢贤妃,现在就算贤妃看起来再怎么可怜,她也对她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何况以她对贤妃的了解,这个女人心机深沉,眼下荏弱无助的模样,说不定只是为了骗取同情。
“贤妃若有困难,就请说出来吧。”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这样对贤妃道。
她没有办法真的坐视自己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被害死,贤妃固然可恶,但她腹中孩子仍是无辜的。
听说宫里最好的太医都为邱才人看了脉,说她腹中的胎儿可能是男孩,并且邱才人这一胎十分健壮,那个孩子多半是能够平安的生下来。
嘉禾为邱才人感到高兴,却也同时为赵贤妃的孩子担忧。邱才人的孩子固然是好,可惜月份小了些,如无意外,应当是贤妃肚子里这个孩子先出世。如果也是个男孩,到时候按照长幼之序就该是这个男孩登基,赵贤妃就该被尊为圣母皇太后,与杜皇后平起平坐。
杜皇后无疑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皇宫你不能再待了。”嘉禾猜,贤妃之所以哭着来找她,是希望能够通过她来向杜皇后示弱。
但嘉禾觉得,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就连她一个孩子都不信贤妃的示弱,杜皇后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为今之计就只有暂时出宫保平安。
“公主的意思是?”贤妃慌忙抹了把泪,看起来一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