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身上盖着的丝衾,正打算跳下床去,却忽然眼尖的看见了一团暗红色的印记。
是血。
这一个多月来所见的杀戮过多——被烧成了焦炭的白鹭观、因为反对她登基而被她的母亲下令杖毙在午门前的官员、被迫殉葬的妃嫔和宫人。
嘉禾过去十三年的生命之中所见过的死人,加起来都不及这一个月内所见到的多。
她想起来了,这段时间里她每晚做梦,噩梦中的主角都是死人。
在见到血迹的那一刻,那些不好的回忆被猛地勾起,她条件反射的低声惊呼了一声。
大批宫人立刻闯了进来,询问她发生了何事。
嘉禾看着这些陌生的脸孔,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更加严重,头发被汗水黏在脖子上,就像是缠绕着溺水者的水藻,“出去——”她不悦的开口。
曾经服侍她的人几乎都死了,这些人都是杜银钗派前来的新人。
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些人大多对嘉禾毕恭毕敬,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进退有度谈吐合宜、礼仪规矩挑不出错来,但嘉禾的话在他们眼中并没有多少的威慑力,她让他们出去,可没有一个人动,甚至还有人直接走到了嘉禾身边。
“殿下,可是有刺客?”身材高大的嬷嬷问道,不过她马上也就看到了嘉禾之所以惊惶的原因所在,“原来……是癸水啊。”
这是绝大部分的少女都会经历的事情,有了癸水之后,便有了生儿育女的资格。
对于女人来说,做母亲是她们此生的使命,可是她眼前的少女,即将成为皇帝。天下百姓皆是她的孩子。
不少人都希望即将登基的新君是个男性,而此时此刻的癸水,更进一步的提醒了嘉禾,她是个女人。
对了,今日恰巧是她登基的日子。
东方露出第一线晨光之后,嘉禾被人簇拥着开始洗漱更衣。
这是长业二十年的十月初十,在皇位空悬了将近两个月之后,奉天殿上的御座总算迎来新的主人。
十月初十据说是钦天监反复推选出来的吉日,这天果然十分晴朗,晨光金灿灿的斜照入殿内,嘉禾沐浴在这样的光辉之内脱下了身上的女装,换上冕服。
少女的身形终究还是过于纤细瘦弱,素纱青缘的中单穿在她身上都略显宽大。
四名宫人将玄色的上衣展开,尘光流转,衣上的日月星辰灼然生辉,广袖上的腾龙宛如是活着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