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医者父母心,一人之力能救治的病人终究有限,若是能将医术传授更多,让更多知道急救和卫生常识,就能避免很多本不应当加重的病情。老人家您见多识广,医术高超,想必比我更懂此中道理,若是您肯出面,我愿在此地筹建医学院,广招学徒,将您的医术发扬光大,以后著书立说,定能名垂青史……”
“以后的事先不必说了,”老大夫捋着胡子,盯着他若有所思,“老夫姓钱,原本是汴京太医署的,因一次误诊被贬,后来汴京沦陷,便回了老家,在这开家医馆混口饭吃,今日遇到你们,倒也是一桩缘分……”
“原来是钱太医,失敬失敬。”方靖远大喜过望,原本是想试探下这位老人,可没想到平白捡到个前朝太医,三四十年前汴京的太医,现在看着也有七八十岁,竟如此老当益壮,想来医术也不会差了,“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钱太医哼了一声,斜乜了他一眼,“老夫就是从当初汴京的医学院出来的,再开个医学院倒也不是难事,只是你得先给我讲清楚,那狂犬病到底是何来历,还有什么是病菌……你不说清楚,别说请我去,自己也甭想走!”
“好吧!”方靖远无可奈何,只得先说明自己也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至于那病菌实验……他现在做出的千里镜倍数不够,还不足以做出显微镜来观察细菌,只能含糊过去,再三申明自己不懂医术,方才让钱太医松口,不过最后提及想让绣帛儿拜师时,老太医又断然拒绝。
“哪有女子学医之事?望闻问切,皆需要亲身接触病患方可,哪个女儿家能不顾名节……”
一听名节就头疼的方靖远赶紧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不知钱太医以前可否为女子诊治?难道以前宫中的太医,给后妃们诊治,都能不通过诊脉,还是能悬丝诊脉?隔着衣服也行?这样岂不是很容易误诊?现在呢?您这里难道不收女病患?压根不给女子看病?不是吧……”
他一脸诚挚的表情,偏偏又用好奇的口吻说着些气死人的话。
“放肆!”钱太医一张老脸瞬间涨红,狠狠地瞪着他,“医者父母心,在医者眼中,不分男女,岂会因患者性别而拒诊……”
“那不就得了!”方靖远一拍手,笑道:“对患者都可以不分性别,徒弟不也一样?更何况正如老太医您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很多女子生病,并不方便跟男医生说清楚病情,若是换了女医生女大夫,岂不要容易的多?我听闻以前后宫中也有过医女,尤其擅长妇科儿科。可见并非女子不能习医,而是一些偏见和习俗束缚,不给她们机会而已。”
“更何况,我给你介绍的这个徒弟,她单凭一套针线,什么都没学过的前提下,就在霍千钧胸口中刀时,替他缝合伤口,才救回了他的一条性命。不行你回头可以再看看霍千钧的伤口愈合情况,绣帛儿有这方面的天分,若是老太医肯收她为徒,定然不会辱没您的医术传承。”
“霍小将军的伤口,是你说的那个小娘子‘缝合’的?”钱太医一怔,霍千钧撞坏了鼻子和额头被送来诊治时,他并没当回事,后来检查是看到他胸口的刀疤,以为是名家出手,却没想到,竟是个根本不懂医术的小娘子。
方靖远给他说了下当时霍千钧受伤的情况,危急之下,岳璃能当机立断,放手让绣帛儿尝试只是“听过”的伤口缝合术,几个女子的胆大心细,霍千钧自身的身体强健和求生欲旺盛,才让这次外伤手术获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
但无论如何,绣帛儿都是首功。她既然有心学医,方靖远自然要想办法给她找个师父,让她能够成为以后海州狸的当家军医。
这时候,趁热打铁,将绣帛儿推荐给老太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钱太医没想到他打蛇随棍上的本事这么强,知道他是海州制置使,只是收复徐州后,这医学院开在哪里,他能说得了算?不过这个会缝合伤口的小娘子,他倒是有兴趣再了解一下。活了八十岁了,很多事早就看开了,尤其是经历过后宫之事,他早年被排挤出太医署,心灰意冷,如今眼看快入土了,被方靖远却说得动了心,若是真能办成医学院,又这位方使君撑腰,他都看过不计其数的女病患了,还怕收几个女弟子吗?
正如方靖远所说,很多时候,需要出入内院的医者,真是女子更方便一些。
“好吧,那就让她先留下,老夫考校一番,再做决定。至于医学院……且看方使君定在何处兴办再说吧!”
“多谢钱太医!绣帛儿就交给您了!”
方靖远十分开心地丢下绣帛儿,让人把那只小狗先装笼子里送去府衙,自己则押着“受伤”的岳璃去进补,一口气从钱太医的铺子里打包了好些补血补气的药材,又要了两个药膳的方子,气得老太医都吹胡子瞪眼了,方才拉着岳璃离开。
“你这几日太过辛劳,今天又耗费了不少精神,还失血过多,一定要好好补补。”
岳璃默默地看看自己被包成球的手,想到先前那刚流了一点血就结痂凝固的抓伤,好吧,先生说是就是,做弟子的,当然不能违逆先生的意思,只不过,想到另一个真·失血过多·霍九郎,又忍不住问道:“要不要叫上九郎?他今天也流了不少血……”
“没错,我已经让人去派发安民告示,收拾府衙,到时候让他一起住进来,有什么好吃的能少得了他呢?就算不不叫,他那狗鼻子闻到也得跑来……”方靖远一提到霍千钧的鼻子,又忍不住笑了,“不过今天他鼻子受了伤,不知道还能不能那么灵光。难得他如今这般勇猛……不过阿璃,入城的首功,你是让与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