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展文没猜到她竟然说的是这一句,愣了一瞬,随即很快笑了起来,捂着腹部,眉眼弯起。
这次是笑出了声,他指着她,像指着一个有趣的物件或者宠物,因为被逗乐了,所以兴致勃勃地赞同。
&ldo;真有你的啊,不愧是我女儿,没丢你老子的脸。&rdo;
喻棠没听进去,她继续凝视着对面的人:&ldo;薄越,这桩婚约就算了吧。&rdo;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昨晚男人的睡颜从脑海里赶出去。她怕自己心软,又像昨天一样,甚至隐隐地希望时间停驻。
那未免就太不果断了。喻棠早就做过决定,既然希望改变现状,不被困在原地,就得抱有准备的心理,这个心理建设她做了有一段时间,只是没找到契机。况且此时又非常明晰地清楚,自己身上这种疲惫感不能再持续下去,再持续下去,她又会开始做起那个压力之下,困扰良久的梦境。
她爹这一次发疯,不算白发,也没算在电话里骗了她。喻棠眨了下眼,试图显得更加轻松。
喻展文笑够了,换了姿势,目光灼灼,饶有兴味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好像一下子所有的愤怒都不见了。
&ldo;怎么样,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我看就按刚刚说的办吧,&rdo;喻展文略略沉吟,&ldo;本来最开始也就是薄小少爷你像彰显高风亮节,现在北城不是都传遍了?也是时候结束了。&rdo;
&ldo;我觉得嘛,就说两个人相处后觉得不合适,是和平分手,我相信你家老爷子一定愿意换一个门第更高的,门当户对的,身份对等的给你。&rdo;
他形容的非常夸张,喻棠却是停了一下,转身对他说:&ldo;爸,能请您先出去一下吗,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彻底说清楚。&rdo;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灰白的暗示:&ldo;您在是长辈,不太方便。&rdo;
喻展文本来要拒绝,目光在两边逡巡了一下,又改了主意,慢悠悠地站起身,步履从容,心情不错地离开了包间。
喻棠没有改变座位,她也没有去试图打探对面男人的表情神色,只是等一切又重新变得安静之后,又在灯下重复了一次。
灯或许是熄灭了一下。
&ldo;我非常谢谢车祸以后你对我的照顾,&rdo;喻棠换了个说法,声线柔和,&ldo;但是你真的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就想把一辈子搭进来负什么责任,车是我那天要搭的,你也只是好心,顺路载我一程。&rdo;
&ldo;薄越,&rdo;她很少称呼对方的名字,&ldo;那只是意外,你不用对我负责。&rdo;
喻棠顿了一下,继续说:&ldo;我的右耳跟你没关系,本质上来说其实还是半个聋子,本来也和你不怎么般配。&rdo;
她感觉自己的背部肌肉忽然抽动了一下,不受控制的,心口的暗色渐渐涌了出来,隐隐的末日结局预感,这个时候才击中了她。
&ldo;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对你起不到什么商业上的帮助,两家人最开始之所以没说什么,也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把彼此捆在一起。&rdo;
喻棠感到自己的声调逐渐不受控制,加快了语速:&ldo;……既然有了心仪的人,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就算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同意,最后结果也一定是好的。&rdo;
她停了一下,旋即很突兀地道。
&ldo;其实坦白说……我这辈子并没有想过别的什么。&rdo;
她没有哭,眼泪或许那天在出租车上提前流光了,只有语调干巴巴的。
&ldo;我想未来的人生自己选择,也不是一定就要找个人走到一起。如果要谈恋爱,就和不是喻展文那样的人谈,可能会分手,可能会有家庭,有孩子,但是至少是正常的。&rdo;
喻棠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一长串话,她的语调缓慢,微微颤抖:&ldo;我想有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家人,正常的人际交往。&rdo;
她爸是个活得人生纸板上五颜六色多姿多彩的精神病,她是个透明人,从记事开始,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心底的恐惧。她怕自己的透明因为视线狭小,也变成那样的五颜六色,所以才选择出国做了短暂的逃离。
她不想成为一样的精神病患者。她也压根不想去追究肖柔和他到底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祟,还是正儿八经的真爱。喻棠心觉自己此时还算正常,不会主动去想令自己糟心恶心的事情,更不会去接受一场虚假的婚姻。
她脑子里只是冒出那个雨夜,薄越举着伞恍若天降,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目光不动,就改变了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人。
房内又恢复了沉默。好像时间过了一百年,无人动身。
薄越的声音变了。
他仿佛是刚刚经历过什么,语气忽然变的彻底没了人气,再也没有了那种温和,淡淡的。
男人缓慢地站起身,向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居高临下,一半的脸在视线里逐渐映得清楚。
&ldo;不可能,&rdo;他轻声地说,又很笃定,&ldo;糖糖,这件事是底线。&rdo;
作者有话要说: 离10月15恢复评论前台还有好久哦……(平躺)
第37章37
薄杉在床前为自己父亲沉静地念金庸的作品时,接到手下人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像是还在小憩的中年男人,轻手轻脚地起身,到主卧的大阳台说了一会儿。炎炎夏日,外面风很热,薄杉不过在外面立了几分钟,额前就起了一层薄汗,坐回椅子时依旧试图不带起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