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西岭月无法忍受的是屠苏酒和椒柏酒。前者是用大黄、白术、桂枝、花椒等中药浸泡而成,可以滋补养身、驱邪避瘴;后者是用川椒、侧柏叶、白酒制成,可以解毒抗老。
民间的习俗,喝酒要从&ldo;少年者&rdo;起。西岭月强忍着喝了一杯屠苏、一杯椒柏,原以为这一项便揭过去了。谁料到就在此
时,宫里突然有旨意下来,说是&ldo;郭令月性慧柔嘉&rdo;,圣上下旨再添食邑五百户。至此,西岭月这个西川县主就有了两千五百户食邑在身,形同未出嫁的公主。
聪明人都晓得,天子选在郭氏祭祖的日子赐下这道旨意,分量极重。尤其西岭月本来就超额领着郡主的食邑,还有天子特赐的封号。
这一下子族人们沸腾了,长辈们纷纷向长公主和郭鏦敬酒,平辈们纷纷来向西岭月敬酒,拿的正是手中的屠苏酒、椒柏酒。长公主夫妇还好,对酒的味道早已经习以为常。可西岭月生平最怕喝药,这一次又不能拒绝族人的美意,只能痛饮。
后果便是她失去了味觉,一顿晚膳还未吃完,已是满身的中药味。
宗祠里一直热闹到戌时,族人们才依次散去,各自回家准备守岁。
西岭月返回长公主府时,人已经不甚清醒,头脑昏沉、舌头打结,胃里也像火烧一般难受。她是被郭仲霆背下马车的,一家人还没走过照壁,长公主已经高声吩咐管家:&ldo;快,快去喊萧忆!&rdo;
不多时,萧忆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为西岭月把脉片刻,神色紧张地道:&ldo;快将她扶回去。&rdo;
郭仲霆和阿翠、阿丹一阵手忙脚乱,将西岭月抬回闺房。
长公主见状万分担忧,一路跟在几人身后,口中念叨着:&ldo;好端端的除夕,怎么成了这个样子?&rdo;
&ldo;您不必担忧,月儿她是喝醉了,待我
施针之后自会清醒。&rdo;萧忆安抚道。
长公主和郭鏦这才放下心来,后者对前者道:&ldo;既然月儿无甚大碍,咱们还是去前厅守岁吧,可不能坏了规矩。&rdo;
按照传统,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要守岁。尤其是家中主人及主母一定要撑到天明,还要给下人们发财礼,才能保证来年家宅平安。
但长公主不大放心西岭月,犹豫片刻,还是吩咐郭仲霆:&ldo;仲霆,仔细照顾你妹妹,知道吗?&rdo;
她重重咬下&ldo;照顾&rdo;二字,别有深意。郭仲霆心里明白,母亲是不想让萧忆和西岭月单独相处,让他在旁边提防着。于是他会意点头:&ldo;母亲放心,您快去前厅守岁吧。&rdo;
长公主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与夫君返回前厅,接受阖府上下的叩拜。
郭仲霆目送二人走远,转身回到西岭月的闺房,看到萧忆已经开始为她施针。他正想询问一句,萧忆已经先一步开口,对阿翠和阿丹吩咐道:&ldo;阿翠,你照着我原先的醒酒方子熬一服过来;阿丹,你吩咐厨娘做一道养胃的汤羹,要热的,不要太咸。&rdo;
阿翠和阿丹不疑有他,立刻领命下去办了。
哪知她姐妹二人走后,西岭月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徒手拔掉腕上的银针,长嘘一口气:&ldo;忆哥哥,你还是这么聪明!&rdo;
萧忆露出宠溺的笑:&ldo;从小到大,你这把戏演过多少次,每次都是我替你打掩护。&rdo;
西岭月娇俏地挑眉,朝
他做了个鬼脸。
&ldo;啊,你你你……&rdo;郭仲霆在旁看得目瞪口呆,&ldo;你是装的?&rdo;
&ldo;是啊!装的。&rdo;西岭月摊了摊手,&ldo;我想找忆哥哥说几句话,母亲看得太严,我只好出此下策。&rdo;
&ldo;你太过分了!&rdo;郭仲霆顿生火气,&ldo;老子可是背了你一路!&rdo;
西岭月立即绽开甜甜的笑靥:&ldo;好了仲霆哥哥,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今晚喝了太多屠苏酒,舌头都木了,劳烦你去和阿丹说一声,帮我熬一碗甜汤可以吗?最好再拿几块桂花酥、金乳酥!&rdo;她得寸进尺。
&ldo;这……&rdo;郭仲霆想起长公主的嘱咐,只觉得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西岭月看出他的顾虑:&ldo;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真的是有要紧事找忆哥哥说啊!&rdo;
郭仲霆好不容易寻到西岭月这个亲妹妹,实在是惹不起她,只得妥协:&ldo;好吧,就半盏茶的工夫,我去趟灶房就回来。&rdo;言罢又看了萧忆一眼,这才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听到屋门开启又关上的声响,西岭月长舒一口气。自打她出宫回府之后,长公主便有意无意提起她的婚事,更数次阻止她和萧忆单独见面。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借用除夕喝醉当借口,才挣到这一时片刻的独处机会。
萧忆心里也明白,不是万分紧急之事西岭月绝不会这么做,忙肃然地问道:&ldo;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自从你回来之后,我数次见你欲言又止。
&rdo;
西岭月却已没时间解释,拽住他的衣袖亟亟说道:&ldo;忆哥哥,你快和淄青退婚吧!我帮你!&rdo;
萧忆闻言露出一抹温情:&ldo;你想我退婚?&rdo;
西岭月双颊一红,忙解释道:&ldo;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淄青很危险,李师道他可能有反心,我怕你会被牵连进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