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真啊──
他咬著牙,想捏决,却手指无力,想召唤,却咬碎银牙。频真不喜欢我用盅的,他突然转过这样一个可怜可鄙的念头,於是突然间没了反抗的念头,刀剑再次落下,他狼狈的躲开两回攻击,又再一次中剑,血染素雪。
──&ldo;我的好回雪一定能吃得好睡得好,白白胖胖,自在逍遥的……因为,有频真在啊。&rdo;
&ldo;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他算食言吗?&rdo;施回雪这样想到。
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会那样笑眯眯的说:&ldo;回雪。我的好回雪。好好照顾自己,否则我会心痛。&rdo;
心痛吗?假话也好,真话也好,我从来,从来都是相信你的。
你欲我生,我便生,你欲我死,我便死。
只是这样活著……
生亦无益,死亦无聊。
他逆转经脉,真气顿生,一跃,再跃,伊人不再,只留下满地的血。
朱雀大街中央,阮惜羽咳出几口鲜血,却犹自昏迷。那一群侍从搜寻一遍,才赶回来,跪满一片雪地,为首的磕头不止:&ldo;庄主,我们跟丢了。&rdo;
沈频真将视线从阮惜羽乌紫的唇上移开,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用力的掷在雪地上,森然道:&ldo;一群废物,传我旨意,散发江湖追杀令,杀无赦。&rdo;
阮惜羽一直都在昏迷和高烧中徘徊,这场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很快的消磨去他所有的戾气,脸庞瘦的几乎要凹下去,额角漫布冷汗,滴水难进,全凭人参吊住他一口气。沈频真这样无日无夜的守在床边,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又多带了几分蜡黄。即便在昏迷中,阮惜羽也总是发出惊恐的呼救声,唯有沈频真拉著他的手的时候,他才会睡的安稳一点。
那场初雪之後,毕州便再没有下过雪了,虽然依然很冷。那雪被扫帚扫出一堆,堆积在各家檐瓦地下,被人踏来踏去,又没带化的时候,便印上了黑色的脚印,被踩的硬硬的,看上去像灰黑色的烂泥。还真山庄的好手都被派了出去,那一纸武林追杀令,直直掀起整个江湖的血雨腥风。
每派排入前十的弟子,都是义不容辞的接下任务,含笑而狂热的投入到这场轻松从容的围杀之中。只是,这一个多月里,金戈铁弦,杀戮寻仇都与他无关,他喜欢拿出他久已不用的玉扇,对这熬药的炉子煽风点火,光晕普度,药香弥漫。心事煎熬而百无聊赖,颓然如身在沧州,心老天山。
那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沈频真和衣卧在阮惜羽的病榻旁,他睡的很浅,发现握著的那只手轻微颤抖了一下的时候,便猛然惊醒了。眼前,阮惜羽第一次张开了眼睛,他迷惘的往四周打量了一番,才低低问:&ldo;现在是什麽时辰?&rdo;
沈频真握紧他的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声道:&ldo;你醒了,你终於醒了。&rdo;阮惜羽疑惑的笑笑:&ldo;我睡了多久了?&rdo;沈频真用力的抚摸他的头发,轻声笑道:&ldo;你就别管那麽多了。我去叫外面做碗粥给你,你一定饿了吧,但这几天,都只能吃些清淡的,知道吗?&rdo;
阮惜羽看著他,嘴角绽放出一个和煦如风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沈频真笑著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推门而出。见惜春院前跪著一个人,穿著淡青色的衣服,依稀是春衫,他身边卷著一袭铺盖。
沈频真步履匆忙,并不打算顾虑他,大声叫来佣人,含笑吩咐了一番,这好消息渐渐在还真山庄传了开来,於是沈寂已久的山庄慢慢沸腾起来。所有人脸上都弥漫著欢喜的笑容,惟有春衫还是那样安静的跪著,沈频真看了他一眼,本准备度回房中,突然看到春衫腰上,别了一块琥珀色的玉玦,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记得那块玉,一个人温暖的手,亲手为他系在腰上,如同黑藻一般在清水中绽开的发丝,泠泠的水光。他蹙眉,觉得心中一股浊气堵在那里,怒气腾起,他厉声喝道:&ldo;你怎麽有那块玉的,快还给我。&rdo;
春衫恍如未闻一般,直直的跪在那里,连磕三个响头,周围喧哗的,热闹的,喜气的仆从还在往来吆喝,只有这一方寸的土地是寂静的,沈默的,春衫良久,才嘶哑的说:&ldo;庄主,属下……幸不辱命。&rdo;
沈频真愣了一下,有几分奇怪的问他:&ldo;你在说什麽?&rdo;
春衫直起身来,眼角泪痕遍布,他轻声说:&ldo;施公子的尸首,属下已经带回来了,请庄主过目。&rdo;他说著,把那卷铺盖大力掀开,一个乌发蓬乱,散发著恶臭的尸体就那样硬生生的暴露在绚烂的阳光下,污秽的如同那一堆堆被踩踏过後的逝雪。男尸上,缠满白纱的手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