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伸长了脖子,从开着的窗户往外望去。红墙宫外的山峦,那么远,远得看不真切。
二姐姐活着时,不知道是不是也日日望着宫墙外的山河,盼着姐夫来救她。
沈茴不是盼着自己被救,而是盼着小世子当真能冲进皇城,杀了那荒唐皇帝,给二姐姐出一口气。
沈茴心里莫名激动起来。好像真的看见世子提刀入宫砍了狗皇帝人头的那一幕。
她想着,倘若自己是男儿身。不不,不需要是男儿身,倘若自己能像长姐那般自小跟着父亲学过点武艺,能拿得动刀枪。她也要投奔世子去,做个小兵上阵杀敌,可以为砍掉皇帝脑袋出一份力!
拾星端着汤药进来,说:“娘娘,今日在外面吹了那么久,快喝一碗汤药。小心染了风寒引旧疾。”
沈茴一下子垮了脸,身子朝一侧栽歪过去,所有的激动都没了。
——可她是个病秧子。
“我好好喝药,喝双份,能把身子骨养得结实硬梆吗?”沈茴声音闷闷的。
“能能能,当然能!”
沈茴知道拾星在哄她。
沈茴自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几个哥哥姐姐,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还为这个哭过。大哥哥把她抱在膝上,笑着说:“我们小阿茴天下第一好,你就是你,不需要和别人比较。”
沈茴已经很久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了。
记忆都是美好的,可惜人都不在了。越是美好的记忆,便越是苦涩了。
沈茴翻了个身,目光落在锦被上明黄的凤图上。她不能像二姐姐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手一写就能写出气死夫子的文章来。她没有大姐姐殉国的勇气,更没有两个哥哥上阵杀敌的本事。
她就是她。可她总该用她自己的方式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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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徐家府中,今日被皇帝当众扛起的美妇人掩面而哭。
“今日落得如此,我再无半分颜面,还平白拖累了你的名声。若不是舍不得孩子,只想三尺白绫了此一生。如今,你给我一道休书便是。我只盼着你能送我去尼姑庵呜呜呜……”
“芸娘!”书生抱着妻子的肩,“我明白你的苦楚。可这不是你的错!我怎能就此抛下你不管不顾?”
“相公,可是、可是……”美妇人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不要再说了!没能第一时间冲出去舍命护你,我已羞愧万分!断然不可能再抛弃你!这京城既然待不下去了,我们离开便是。继续为这样的皇帝做事,平白辱了这些年读的圣贤书!……我们去陈州!我们去投奔世子爷!”
美妇人望着自己的相公,慢慢止住了哭。
第二天一早,这对夫妻在家中夜谈的说辞,已被一字不落地送到了裴徊光耳中。
裴徊光没说什么,只反反复复认真洗着手。冬日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寒到骨子里,他偏生不喜欢热水。一双手在冰凉的水中反复洗着,手指都红了,他竟也不觉得凉。
王来察言观色,已然明白掌印这是不仅不会抓了那书生,反而要让这书生一家一路畅行无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