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高级军官战俘营,安格利亚会为他提供医疗救助。”审判的问题悬而未解,冯·切布的状况也许根本撑不到上法庭的那天。“他向马克西米安三世提出建议,嗯……建议——”君特不假思索,“建议陛下自杀?”阿尔弗雷德大感震惊,“谁告诉你的?”“啊,这是惯例。”君特从书桌抽屉抽出一叠白纸,然后将一张纸对折三次撕开,得到一些扑克牌大小的纸片,“萨克森的传统……你知道,元帅不能投降,国王自然更不能。国王代表国家,一旦王国,那么——”“看在上帝的份上,”阿尔弗雷德惊叹,“我无意指责贵国,但这未免也过于‘传统’了!”“哈哈。”君特笑了起来,他又撕了一张白纸,得到更多的纸片。阿尔弗雷德拿起一张纸对折,“那么,假设,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马克西米安他自杀——”“我会跟着他一起死。”君特毫不犹豫地说。他叠起两张纸,慢慢撕开,“陛下他会被审判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君特清理新的纸片,自言自语,“他一定愤怒到了顶点……可他没有选择传统的道路。”黑暗的旧传统。阿尔弗雷德撕开白纸,“不,如果我是国王,我绝对不想死。”“你很有希望成为安格利亚的国王,”君特清点手中的纸片,“我读报纸看到,玛格丽特殿下会在圣诞节后继位——现在我可以读报,医生允许我读半小时——你是她的长子,肯定是下一任王储。那么,等你成为国王……”“感谢上帝,安格利亚没有那样恐怖的传统。”阿尔弗雷德将纸片递给君特,“大概马克西米安也讨厌这个传统吧?他拒绝了冯·切布元帅的……陪同请求。”他斟酌用词,“还有几位将军也表示愿意追随,然而……”“天哪,幸亏安格利亚是君主立宪制,国王不过是一个单纯的象征。”他在胸前划着十字,好奇地打量君特用圆珠笔在白纸片上涂涂抹抹,“你在做什么?”“国家的象征吗?但国王就是国王,无论如何,成为国王就意味着承担巨大的责任。安格利亚的王室也有许多职责,并非躺在金钱上白白享受。比如你,肯宁顿公爵,”君特转过视线,蓝灰的眼睛注视着阿尔弗雷德,“你完全可以选择进入某所著名大学读些古典学之类的科目,这在大陆的贵族中十分流行,但你进入了军校。”“比起学习古代语言,我觉得研究如何作战似乎更有趣。”阿尔弗雷德问,“你还需要纸片吗?”“还需要两张。”“……后来你到了前线,”君特给一张纸片上写上数字8,“我们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你会选择非战斗性岗位,做个名义上的司令官,比如什么禁卫军……要知道,安格利亚王室的风气相当保守。”“不,我认为萨克森王室才是真正的保守。”阿尔弗雷德忍不住反驳,“战争输了国王就要为国殉葬?差不多两百年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了!”君特突然哈哈大笑,突如其来的笑声令阿尔弗雷德不知所措,“怎、怎么了?”“你很怕死吗?”君特把那张写有8的纸片放到一旁,笑得肩膀直抖,“你的口气——无意冒犯——很像——嗯——”他又笑了一会儿,眼睛眯起,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哎,怎么说才好呢?”他擦了擦眼角,往新的纸片上继续写数字,“其实死亡没那么可怕,我们每个人最终都要面临它的到来。你在看什么?”阿尔弗雷德捏着对折的白纸,“你还记得二十年前吗?在马恩河边。”“记得。”君特写下10,“你是我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公爵殿下。”“你刚刚笑的样子,很像那个时候的你。”阿尔弗雷德说,“那个时候你就是这样,总是笑,兴高采烈的。你拿我的东西玩,拒绝告诉我你的姓氏……”君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那个时候我的确很高兴,每天都高兴得要命。”“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姓什么?”“哈哈,没必要吧?”“我想记住你的名字,以后打败你报仇。”阿尔弗雷德认真地撕开白纸,“君特·维尔茨伯格,你应该告诉我的。”“真可惜!你一次也没能抓住我。”君特往下一张纸片上涂抹字母j,他似乎在制作一副扑克牌,“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我亲爱的心理医生约翰·金伯利博士热心地指出,安格利亚的士兵是在监狱中发现我并将我送往安格利亚,因此即便萨克森输掉了整场战争,我也不能算作战败被俘。感谢他的提醒,这让我舒服多了。而如今战争也已终结,你怕是永远也不能战胜我了,元帅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