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吕西安终于回家啦,愿神保佑他。”阿尔贝思索片刻,“阿尔弗雷德殿下,原本我考虑过,要是你同意,我也不是不能结婚。”阿尔弗雷德说,“不,就算没有菲利普——”阿尔贝点点头,“我在这里没多少选择。萨克森我回不去了,故乡已经没有我容身之所。玛格丽特陛下不许我离开,我孤身在安格利亚,实在想不出太多办法……但我喜欢菲利普,他也喜欢我。他很痛苦,我更痛苦。我决定了,即便死,也不能答应玛格丽特陛下的要求。谢天谢地,我们萨克森人并不惧怕死亡。”阿尔弗雷德捏了捏眉心,“我会想办法。”菲利普是他最亲密的兄弟,他绝不会让他难过。一个晨雾弥漫的冬日,阿尔弗雷德前往格兰瑟姆宫。总理大臣克利福德应邀与玛格丽特共进早餐,菲利普坐在一旁。三人见到阿尔弗雷德,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请给我一杯咖啡。”阿尔弗雷德对侍从说。“殿下,”克利福德起身致意,“早上好。”阿尔弗雷德看也没看他一眼,侍从端来咖啡,他往里面倒了两块方糖。菲利普不安的视线来回扫视,阿尔弗雷德清清嗓子,“你的煎蛋看起来不错。”“要来一点吗?”“谢谢,我的弟弟。”他拿过一个白色瓷碟,把碟子掼到桌上,哐的一声响。这时,侍卫长急匆匆地走进来,手中抓着一份报纸和一个纸袋。阿尔弗雷德对那种纸袋再熟悉不过,里面装的是电报。玛格丽特看了眼电报内容,就将那页纸递给了克利福德。显然,电报的内容让总理大臣深感意外,因为他半张着嘴,极为惊愕地将目光投向阿尔弗雷德。菲利普则展开了报纸。最后,他把报纸卷了起来,“哦,煎蛋?是的,再来几根烤香肠,奶酪……”“发生了什么事?”阿尔弗雷德内心升起不详的预感。“一件小事。”玛格丽特撇撇嘴,示意侍从,“去给阿尔菲弄份早餐。”“给我。”阿尔弗雷德朝菲利普伸出手。菲利普犹豫再三,在母亲的默许下,走去来将报纸放在那杯咖啡旁边。一份萨克森报纸,《北萨克森汇报》。头版是两幅照片,新政府的官员发表了恢复经济的讲话。没什么特别之处,阿尔弗雷德浏览标题,接着,他就在头版右下方的角落看到一行小字:“前陆军元帅,君特·维尔茨伯格于上礼拜在家中逝世。”48“维尔茨伯格元帅的猝然离世原本是一场混乱的灾难,而由于政府的不作为,灾难演变成了可怕的闹剧。”《北萨克森汇报》的记者花了大半个版面,绘声绘色地描写了新政府官员的昏聩无能:“……元帅的侄子赫尔伯特站在院门外冲伦茨堡省副总督冯·哈格诺大喊:‘真棒!那些圆白菜是君特留下的唯一纪念……你们的手下刚刚把它们全毁了!’副总督脸涨得通红,慌忙指挥士兵将圆白菜苗埋回土中……”“赫尔伯特代表全家向政府表示,君特去世时留下遗言,要求将他的尸首‘丢进海里’。‘我们照做了。’他怒气冲冲地说,‘他回来一年多,无人在意,除了我们。现在他死了,你们都跑出来……好像多关心他似的!’他还指责军官团的冷酷无情,因为两个多月前君特去施普雷,没人肯见他。‘多滑稽!’赫尔伯特直率地嘲讽,‘报上天天说瓦尔特·冯·切布要死了,他却活得好好的。君特想去见见这位老上司,他居然假装不认识他……没错,军官团个个都一副高贵的嘴脸,看在老天的份上,一群国家的蠹虫,若不是他们……’”“阿尔菲。”菲利普战战兢兢地说,“君特的事情——”“我不相信。”阿尔弗雷德丢掉报纸,“我饿了,我要吃点东西。”侍从送来一份全新的、热气腾腾的早餐。他专心致志地吃着炒蛋,一丝不苟地往面包上涂抹果酱和黄油。他将麦片倒进牛奶,盯着麦片在牛奶中缓慢翻滚、膨胀。尸体在水中浸泡,过不了多久就会涨大……不。他要了一杯红茶,“炒蛋太咸了。”菲利普轻声说,“我会告诉厨师。”玛格丽特展开报纸阅读,很快,另外几份报纸也送来了。每家报纸都刊登了君特的讣告:前萨克森帝国陆军元帅……“他死了。”她说,“死了就死了。”阿尔弗雷德哐地扔下手中的餐刀,对侍从官说,“请给我再来份黑布丁。”克利福德说,“殿下——”“我不想跟你说话。”阿尔弗雷德开始研究盘子里的烤蘑菇。蘑菇,他恨蘑菇。他选择品尝番茄,红色的汁水,像粘稠的血液。腐败的血液会招来老鼠,老鼠啃食尸体。小时候的恐怖故事,不听话的孩子,脚趾被老鼠咬住,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