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熟睡的巨狼就站在床边,一双金黄色的眼眸不偏不倚地望过来。肩臂肌肉强壮而有力,即使被长长的白色皮毛覆盖住,也丝毫不减威慑力。床榻的高度吓得涂聿不敢跳。雪狼站起来后却比床还要高。涂聿的心彻底凉了。就连老虎都不敢靠近这头白狼的领地,而他擅自闯入,岂还有命活?估计都没机会跑出木屋!被现实击垮,小胖团这下连半点挣扎的心思都没有了。舒展四肢,就地瘫倒。涂聿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想吃就吃吧……呜呜呜,讨厌……”郎栎:“?”他们之间是存在沟通障碍吗?叁3白团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哭得伤心欲绝,小身子还一抖一抖的,随时有可能背过气去。雪狼不作多想,抬起前肢划出半圆,再往回一收,轻而易举地将小胖崽揽到身边来。“别哭了。”他并不擅长表达,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只是干巴巴地说。金黄色的狼瞳,挺直凸出的吻部,以及尖锐的獠牙。涂聿抬起头就看到这些,身体止不住地颤栗,眼泪一连串往下掉。他惊惧而仓惶地开口道:“你、你要干什么!”白狼生得高大威武,涂聿清楚自己并无一战之力,已然放弃无谓的挣扎。但是……但是他还没做好被咬的准备!“等、等一下!”涂聿摆出小爪子,一边摇晃,一边往后蹭,可怜兮兮地哭。“我没有几两肉,你根本吃不饱!我后悔了,不想被你吃,我怕痛,呜呜呜……”不久前,他浩气凛然地说“你想吃就吃”。这会儿亲眼看见尖长的狼牙,倒是怂得非常快。堪比一颗被扎破的气球,“咻”地一下,满腔气势漏了个一干二净。兔兔迅速变换成趴姿,把脑袋往两爪下方埋,撅起小屁股,竭尽所能地降低存在感。古有鸵鸟埋土掩耳盗铃。今有小兔垂首欲盖弥彰。郎栎:“……”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气。年轻的狼王是当之无愧的顶级掠食者,极其擅长狩猎,习惯于采用武力压制一切。然而此时此刻,他碰上一道无解的难题,不知该如何应付小崽子接连不断的泪水。脆弱至极的生灵。连说话的音量都得压低,生怕一时不慎,将其吓出个好歹来。雪狼轻轻按住小兔子背部的软毛,摆出一副从未有过的温和姿态。他主动把握话题,试图遏制住小家伙哭泣的节奏。“我有没有咬你?我摔打过你吗?还是把你搁在冰天雪地里挨冻了?”温暖的热源近在咫尺,夹杂着清新的檀木香,带给涂聿几分熟悉感。外加接二连三的提问,打得他措手不及,一时间哭声骤停。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粉润的小鼻子轻抽几下,兔兔小声地回答道:“……呜,没有。”这头巨狼看起来凶巴巴的,却愿意让出床铺给他,自己选择窝在床下。地面冷冰冰的,睡起来肯定不如床榻来得舒服。涂聿低垂脑袋,毛乎乎的爪子无措地乱划,很快勾缠在一起。彰显出纠结的心绪。他回忆起昨夜舒适且暖和的被窝,一觉睡到天亮,将连日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可是……涂聿依然不敢抬头。埋藏于心底的恐惧感难以消弭。食肉性猛兽本就是雪兔一族的天敌,凭什么去相信凶兽会心存善意?涂聿曾经见过一头黑豹捕猎时的场景,仅仅挥下一爪,哆嗦不停的兔子立刻毙命。淋漓的鲜血流了一地。连最后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当时的涂聿吓得浑身冰凉,缩在土洞里不敢动弹半分,生怕被进食中的黑豹发现。漫开的血迹如同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象征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黑豹享用完盛宴就径直离开,徒留一只惊恐万分的小兔子待在原地。涂聿眼睁睁地看着满地尸骸被大雪覆盖,在脑海中烙下一段永生难忘的黑色记忆。虎、豹、狼,本质上并无区别,均是高高在上的掠夺者。而他是不堪一击的猎物,毫无还击之力,遇到危险就只能慌乱逃窜。涂聿极度缺乏安全感,四肢蜷缩起来,再一次卷成小圆球。恨不得修习隐身术,当场消失于无迹,总好过在此承受煎熬。他的内心深处,躲着一只迷你版的小兔子,踌躇不定,默默地撕花瓣。一边撕,一边切换念头。第一瓣,白狼对他还挺好的,一点都不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