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也并非冰雪襟怀之人,说不怨都是假的,可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也就释怀了。与其最后失望,不如一开始就不抱任何期待。”
烟归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多嘴解释这么多,说完嘴角扯开一个自嘲的笑。
阿夕转过身子站定,头顶一轮飞彩凝辉,将暖煦的日光映入他澄澈眼眸。
他望向烟归,目光灼灼,字字珍重。
“我愿意帮你,和我是谁没有关系。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只因为是柳烟归。”
“你在我这里是最重要的,我没有其他选择,也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你可以永远对我抱有期待,我不会让你失望。”
纵然烟归知道守护她是雪尽给阿夕的任务,可这般动听的话,难得一闻,或者说,闻所未闻。
眼前飞絮飘过,辗转坠落于他的肩头。
雪白一点,落在褐色衣衫上,不知是衣衫衬得这飞絮皎洁得如珍珠一般光泽潋滟,还是飞絮衬得褐衣莫名华美贵气,亦或是眼前人将万物都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烟归眼角一弯,伸出一手将那飞絮掸去。
与此同时,阿夕的手也轻柔地拂过自己的发。
他拈下两片落入烟归发间的飞絮,展示在烟归眼前。
飞絮横扫,斜落入两人面前,她倒是生出了几分渡头飞雪的意境。
而阿夕眉眼温润,温柔地注视着她。
烟归已分不清到底是日光柔和还是他的目光柔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好似饮了一坛陈年美酿,酒劲撩人,醉在其间。
阿夕会护着她,会与她同在,在漫长的岁月里作伴吗?
她忽然生出了欲望……
想要他,想要阿夕。
月缺了又满,日子过了却不再来,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求一求呢?
阿夕是不懂情爱的指灵,那又怎么样,她只想有一个人永远陪着她……
静谧的街道,本是凉意涔涔的初秋,烟归却觉得有些热了,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燥热,成席卷之势,将她击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声。
那双凝视着她的明眸好似有着致命的魔力,分明只是一双人世间最普通的眼眸罢了,为何那样珍重地噙着一个柳烟归,一个为世俗所不容的柳烟归……
旧忆如潮水袭涌而来。
是的,她记起了。这九十多年的岁月,她从来没忘记。
起初是苏醒在一个陌生的山林,周遭黑得骇人,她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亦不知该去往何处……
唯一记得的,便是自己的名字——柳烟归。听起来倒是个轻佻的名字,她不禁自嘲地想,莫非之前是在妓院打工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值钱的东西,一袭布衣,一个银钗以及一个破旧的帷帽。
她拿起那帷帽,看了又看,除了破还是破,实在没有带走它的必要。
于是那顶帽子被丢弃在了幽深山林里。
烟归借着头顶月光,慢慢地走着,不明来路,亦不知前路。
有时候没注意便一脚踩空,跌进坚硬地上,扑一身灰。
实在是疼,可是没人来搀她一把,烟归只能拍尽灰尘慢慢地起身,继续孤独地行路。
不知走了多久,从黑夜走到了白天,又从白天走到了黑夜,她终于到了有人烟之地。
是一个热闹的小镇。
然而热闹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