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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页(第1页)

“这竟是能反悔的?”瑟瑟一听,那点瞌睡立刻就没了,“和尚算出来不好,连圣旨都能驳回?”司马银朱“哟”了声,成心敲打她。“道理今日说给你,圣人代行天命,天上的云啊雨啊,地下的走兽人口,花卉畜产,样样归她老人家管辖,区区几个和尚窥伺天机,怎能与圣命抗衡?你放心,就算住持一时糊涂,算出大凶,来日醒过味来,也能另编出一篇大道理圆过去,你照旧还是要下降。”瑟瑟讪讪站起来,再懒得作怪。听见外头笃笃马蹄声,是武崇训趁夜又来寻她,遂问丹桂要了面靶镜,提在手里照照头脸。唇上胭脂还算周全,只鬓发毛茸茸地,是白日就不宜见人,可如今反正黑着,她随便抹了两把,套上裙子,气哼哼把头一昂。“我自己问他!”丹桂敲板壁令车夫靠边停车,巡防的左右卫一连串吆喝,提醒后车注意,然后丹桂下去指派宫女布置,一会儿脚踏、屏障、灯笼并桌椅、热茶备办好了,瑟瑟扶着杏蕊的手下车,挪到路边一棵大树底下。武崇训的马拴在树上,人在树下站着,手里自提着一盏精巧的八角红丝料宫灯,杳杳的红光映照红袍,愈发亮堂。他嘴角含笑,慢悠悠道,“你下来作甚么?我跟着车子走几步就罢了。”他肯穿的堂皇耀眼些,瑟瑟便喜欢,中午毒日头晒,没仔细瞧他袖子上的刺花,这会子提灯看,蜿蜒繁复的藤蔓攒总成大团凤尾蝶,又看他腰上挂的扇囊砂绿素绸,比大红更鲜明。想起她上回一时兴起,簪了朵紫红的复瓣芍药,他见了,立时画把折扇,在她面前卖弄地展开,一丛丛大芍药红红黄黄,娇艳欲滴,也算是用心了。因比中午更热情两分,软着声气道,“我最不耐烦坐车,打着你的幌子下来站站,也舒坦。”武崇训笑得温文,“既要打我的幌子,不如打到底吧……”指着山顶上说与她听。“三阳宫是依着山盖的,宫殿一层层垒上去,瞧着近,走起来却吃力,我不想与你隔得远了,所以来问你,喜欢住高处,还是山腰?”瑟瑟扁着嘴发牢骚。“竟是由着我的么?难道不是张家、杨家、武家挑完了,才轮到我?”一壁说一壁想起眼前人就是姓武,又生气起来,转头不肯与他对面。武崇训这些时摸顺了她的脾性,原来种种带刺儿都为了武家姓氏,并非瞧他这个人多么不满,所以吃了抱怨,心里反而甜丝丝的,一径儿哄劝。“总之尽着我的本事,让你先挑,好不好?高处风大,夜里开不得窗,山腰上么,风景便不开阔,各有好处,就看你要什么。”瑟瑟呢,向丹桂等瞥了眼,瞧她们后退五步,背面转身,快站到路上了。因她下车,耽误张峨眉的车子等了一歇,这才刚走动起来,跟车的宫女垂头比手,目不斜视,路两边,左右卫一人一盏大灯高高举过在头顶,远近高高低低银亮的光带,像是川流不息的银河。她便从袖中抽出帕子垫在颌角,娇滴滴道,“表哥,我才十六。”武崇训闷笑了声,眼前人再任性,心高气傲,到底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从前又没甚见识,哪经得起神都水深火热,连番变迁?就连张峨眉那样沉得住气的人,都没掩饰住心事,更何况是她?恐怕这些时,明里与他为难,暗里一想到硬邦邦砸下来的婚事,便发怵吧?他成心吓唬她,更靠近了些。初夏的傍晚,和风慢送,柳树柔曼的枝条微微摆动,像幔帐底下垂的丝绦那样软,那样柔,偶然牵系在谁的袖口。“你还小,可我已经二十四了,等不得,我阿娘死的早,十年前撇下我们独自登仙。这些年回回过年,我心里空落落的,宫里的宴席再热闹,歌舞再精彩,都不如从前在利州,我们一家三口抢着吃的汤锅子。”他定定望住她,湿漉漉的眼睛温厚又诚挚。瑟瑟连张了两下嘴,想问的话还是没问出来。她实在想不通,赐婚后的武崇训,为什么总带着一股迟钝的满足,仿佛笃定他的情谊和真心,她不仅看得见,还视若珍宝。“难怪枕园修的那样好……”瑟瑟终于找到话头,急切地舔了下唇,费力气规劝他。“一草一木都是先王妃精心挑选,连一块湖石,也讲究个摆放的方位,别的不说,我最喜欢正房那扇悬月窗,十五抬头瞧满月,初五上弦月映在水里,又刚好瞧那水漾漾的金钩,真真儿是巧。”“四妹妹真是合该住在枕园的。”武崇训耳根发烫,她品得出枕园的妙处,便是走到了他心坎儿里。他自来不愿在人前卖弄,尤其当着瑟瑟,更是刻意收敛风华,怕被她当做抖翎子的大公鸡,可是说到山水园林之妙构造,便有些收不住嘴了。“人家筑园,讲究屋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而岛树桥道间之。我阿娘自出机杼,将屋舍融于山水,仿佛野径结庐,枕园的比例,水占三分之一,屋舍仅九分之一,尤以曲廊为景致,平行也有,折角也有,弧形又有……”瑟瑟吸了口气,这一套一套的,说到几更天去?轻声打断他,“原来这里头有这么多讲究,难怪,我才住了几个月,就舍不得搬走,何况是你?”武崇训奇异地挑了挑眉,受宠若惊。从圣人登基,武三思封亲王,想进梁王府的世家女便如韭菜般,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他是正经人,没想过倚仗身份大肆挑选,把女郎拿捏在掌心衡量。他仰赖命运在冥冥中指引,一头撞见注定的姻缘,就像在集仙殿看见瑟瑟画像的那一瞬间,便觉得从前见过,耳鬓厮磨过,吵闹和好过,携手走过三生,她舍不得他,又回来了。为着两家旧怨,她给了他不少脸色看,用词尖刻,直刺得他心酸,可到底认下了这桩婚事……姑娘家的顾虑没法儿细说,只能兜圈子敲山震虎。他指着前头张峨眉的马车。“十六不小了,你四叔家有个李隆基,比你还小一岁,我们叫他小三郎,十年前孝敬皇帝,就是你大伯,青年崩逝,没留下子嗣,圣人做主过继了他,算是长房承嗣之子。眉娘才来时,府监便想许给他,因恳求圣人放他出阁,可惜后头未能成事。”瑟瑟咦了声,有点不信。“比我还小,那不是比眉姐姐小四五岁?我阿娘说,相亲事还是男大女小的好,夫君才懂得容让。”武崇训悠悠一笑,他笑起来格外有种宽纵包容的味道,像是宽敞温暖的大斗篷,把瑟瑟拢在内里,牢牢的包裹住。“是啊,两人年岁相差甚远,可是府监与你四叔商议婚事,前后谈了三四个月,武家两府并宫里多少人瞧着,议论着,有说小三郎性子倨傲,瞧不上府监后起之秀,定然要与裴、武、杨几家议亲,有说眉娘矜持端庄,与他合不来的,却没一个提他年纪小,相亲事太早。”“女大男小么,等夫君成人就是了,可是男大女小又不同……”瑟瑟嗯了声,依依望他一眼,很忐忑的样子。两人并肩顺着山路慢行,武崇训把她护持在道路外侧,不叫她挨着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更不与跟车的宫女内侍们相撞,不过嘈杂了一会子,这一截的车子就过完了,然后是押班的右武卫。黑压压的府兵极懂规矩,全敛着眼神,他们的盔甲也和千牛卫不同,是漆黑的乌锤铠,轰隆隆、沉甸甸,容纳在夜色里。瑟瑟微微偏过头,眼梢瞥见武崇训背着手,两肩松松的挂着,肩头绣的张开翅膀的白鹤,用金线勾勒的细羽,衬得人矜贵的来又清洁斯文。他总以为她不懂,绕着那个话题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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