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诺口吻淡漠:“谁也没理由拒绝一颗能起死回生的仙药,不是吗?”事实上,内丹对妖来说食之大补,他并不信这妖物会轻易交出。但令牌和内丹他都必须拿到,容家人没了令牌回不了容家,而村中几百人性命需要内丹来救。那妖笑了笑,便抛了个什么东西过来,“那仙长就收好了。”容诺接住后发现竟真的是内丹,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只见树妖一脚踩上黑影,拔出剑后,扭头朝他甜丝丝地说:“再会。”“等等。”初雪急忙上前,“内丹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拿令牌做什么?要玩也该玩儿够了。”树妖提起令牌,对他们晃了两下,“要令牌么?”初雪瞪着眼,“当然。”容诺凝视着树妖,没说话。那妖物倏地狡黠一笑,“等到仙长什么时候不再拿剑指我了,再说。”说完,树妖脚底金色灵流就开始流窜。“喂!”初雪急呼,但为时已晚,树妖已经不见踪迹。“咳、咳……”容诺一阵咳嗽,他先为接住初雪,以身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五脏六腑皆遭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此前因为有两只大妖在场,他不得不表现得若无其事,如今那两个走了,他再也撑不住。“公子……”初雪连忙折回,“你怎么样?”“无碍。”容诺服下丹药,“先去看看婆婆和村民。”初雪扶他来到老婆婆身旁。老婆婆腹部被贯穿,体内生机所剩无几,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容诺摊开一卷银针,随他一针针扎下,没一会儿,老婆婆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身侧坍塌的屋子,带着歉意,“给二位公子添麻烦了。”见她如此表现,初雪问:“婆婆知道他的存在?”“大概知道些。”容诺问:“他是婆婆的什么人?”“老婆子的孙儿。”“那些村民……”初雪欲言又止。老婆婆默了会儿,眼眶绯红,声音依旧很平静,“他们该死……”老婆婆儿子儿媳死得早,留她与孙子、孙儿媳三人相依为命。三四岁娃娃转眼长大,孙子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孙媳妇儿勤劳孝顺,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是一门好姻缘。一次偶遇却造就了这场悲剧。她孙子遇到了镇上胡员外的掌上明珠,胡千金来村子踏青时被她孙子气质魅力折服,随即就展开猛烈攻势。时长一年的拉锯战,因屡次被拒,胡千金从一开始的开朗桀骜变得郁郁寡欢,于三年前年初病逝。怪就怪在自她病逝那一年开始,频繁天灾,不是大涝便是大旱,接连两年民不聊生。同时谣言渐起,“胡千金是神仙转世,教书先生触怒神仙,神仙降罪白狮镇”类似的话越传越广。没多久,胡员外开库救灾,因胡千金的事独独避开石花村,导致石花村村民对老婆婆一家心生怨恨。一个寂静的夜晚,村民冲进老婆婆家绑走了她的孙子,孙儿媳为保护老婆婆在那场争执中丧生。老婆婆孙子被拉去冥婚,为平息来自胡千金的神仙一怒。那些村民靠着老婆婆孙子换来的粮食、财富,在天灾面前也过得肆意。老婆婆听着曾经的邻里,现今的仇人欢声笑语,日夜待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院子,心中越发悲痛欲绝。在她踏上悬梁的那把椅子时,有个人找上了她。那人递给她一粒药,告诉她想报仇就吃下。老婆婆活了那么久,自然知晓天底下没有白拿的好处。可她都已经生了死志,还怕什么?权当那是一枚穿肠烂肚的毒药给吞了下去。至于那人的模样,老婆婆全然没有印象。想来也是那人不想暴露真实面容,模糊了老婆婆的记忆。“仙长是来救他们的么?”说到最后,老婆婆轻声问。“不是。”容诺难得迟疑,“但,遇到恶妖作乱,我们不得不管。”老婆婆又问:“那……作恶的人应当如何?”“交由县吏。”“县吏……县吏……”老婆婆笑了两声,笑声中有悲哀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失望。她这番表现,就算没说关于县吏半字,二人心中也已然明了。凡界官官相护,官吏收贿比比皆是。初雪怒火难抑,“婆婆放心,从修仙界发下来的话,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敢违背。”“咳咳……那…老婆子先行多谢二位仙长了……”老婆婆的“谢”中不带一丝希望,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们解开村民与内丹的联系,处理好老婆婆的身后事,初雪被派往青河县去探一探那县吏。容诺则去到那妖物所说的十里外的林子,探查“黑影吃人”的事。那两个妖物都不凡,现今搅和到一起,不免令人心生担忧。他抵达时已经是傍晚,天边还残留着一些微光。林中光线昏暗,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容诺循着味道找去,大概五百米的距离,地上赫然横躺着五六具尸身。皆是白衣,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大多都只剩下半截,上半身或是下半身,头颅尚在的还可瞧见其面目上的惊恐。他们的丹田都被掏空,吃得一干二净,无一例外。仙长拜天地么?原来影子吃人是这个吃法。容诺怒气填胸几乎快要炸开,妖果然就是妖,改不了劣根性。“嗖嗖——!”几道带有杀意的剑气直奔他而来。他翻身退至攻击范围之外,一群蒙面修士紧跟着现身于林中,两个元婴三个金丹。他手握斩仙,白色灵流在剑身流转,将周身照得亮堂,“你们是何人?”“有人请容大公子赴死。”一个头领模样的开口,“奉劝容大公子束手就擒,以免多受皮肉之苦。”容诺紧握剑柄,警惕着蒙面人没应话。“动手。”蒙面头领也不再多说,一声令下,其余四人当即散开朝他杀来。霎时间山林剑招、灵刃满天飞,五颜六色地划破夜幕。容诺昨晚的伤还未好,实力本就低一头,蒙面人还占人数优势,没多久他身上就添了数道剑痕。他挡开其中一个金丹的剑跃出重围,而后聚起灵力全力劈下一剑,巨大白色灵流席卷过去,夜间恍如白昼。在蒙面人化解那道剑招时,他启动传送卷轴离开了此地。但那道剑招只能拖延短短两息的时间,只够他传送到二十里外的地方。由于灵力消耗过大,从出生就伴随着他的阴寒之气已经压制不住。此刻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埋在冰雪内,每一口呼吸都是冰冷的带着冰渣的寒气。夜幕中,远处石洞的火光十分显眼。火。容诺脑中这一刻只剩下那一抹火光,跌跌撞撞地朝洞口方向靠去。他抖着手,抚上石壁步入洞内。洞中一白衣男修盘坐在火堆旁,面前架着一只烤全兔,正慢斯条理地啃着兔腿。白衣……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个树妖,望着近在咫尺的火堆起了一丝犹豫。苏子沐正嚼着肉,觉察到有人正盯着这边,他吞下口中兔肉,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这次来得有些慢,下次痕迹要留得再明显一些。他调整好表情抬眸望去,心底的愉悦却顷刻化成了怒气。那滋味就像是自己极其喜欢的画作,某一天被人用马克笔涂鸦得乱七八糟。容诺立在洞口,头发披散,身上有不下三处剑伤,十分狼狈。而那个护主的银衣修士出奇的不在,只怕已经凶多吉少。“道友这是怎么弄的?”苏子沐丢掉兔腿抬步走去,“怎会伤得这样重?”他的靠近令对方警惕更甚,便只好停下脚步,“我并无恶意,道友不如进来坐下,也好方便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