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了张纸巾递给闻昭,手忙脚乱、格外笨拙地安慰着他:“不开心的话可以和我说别哭啦,我抱抱你好不好啊?”
话落,她就被抱住了。
温热的水泽砸落进她的颈窝里,闻昭声线发颤、带着压不住的哽意:“对不起。”
沉甸甸的、压得闻昭快呼吸不上来的情绪都揉进了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里。
十一有点懵,有点茫然的被他抱着,还没反应过来,闻昭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又为什么突然和她道歉。
她只是伸手拍拍闻昭的肩膀,小声安慰:“别哭别哭,不难过啦。”
小姑娘费力从他怀里挣开,伸手替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抹完又用手背去蹭,唇边扬起一个软乎乎的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那我说没关系,你可以不哭了吗?”
闻昭的唇颤了下,喉咙间像是哽住千钧重的石头。
情绪瞬时决堤崩溃,却又被小姑娘织了张温暖柔软的网给兜住。
她怎么能不计较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没关系呢?
是从什么时候生出愧意和悔意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悟的,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了。
好像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又好像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在某个和十一相处的日常里,他望着小姑娘秀稚柔软的侧颜,那个念头就滋生出来了。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没有伤到十一的话,那现在的光景会不会比此刻还要好?
如果,如果。
然而,然而。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人一旦生出“如果”这个想法,那定是对过去某个选择生出了悔意。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为过去作过错误决定弥补机会的。
这句话是姜熠和他说的。
那是他搬过来没多久后,他们一起哄睡了十一。姜熠边替小姑娘捻好被子的边边角角,边轻声道。
“十一是个心软的孩子,但是只限于对在意的人,当你不在她在意的人这个范围里的时候,那你如何道歉和讨好,她都不会再给予你回应和机会。”
“别再让她失望和难过了。”
“这话不仅是对你说,也是对我说的。”
他阖了下眼,庆幸同时又反省起自己。
我真的有做好一个爸爸的角色吗?我真的没让十一失望了吗?
我有在好好爱她吗?
他觉有愧,并非只是因为过去,还有是在一家三口相处的短短数月里,他恍然间察觉,自己也好像一直在被给予和治愈。
治愈童年那个不被父母关注、不被爱的自己。
迟来的,他也才明白一个道理。
————自己在原生家庭里受到的不幸不应该再加诸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不能因为他的父母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他就理所当然的再把这些话和十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