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跟离家出走是两个概念,我跟周诺言说过这件儿时趣事,周诺言说我原来打小就是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我有些郁闷,我的本意其实是想告诉他,我是从小就多么热爱读书啊!可结果……真是鸡同鸭讲。
蔡澜的游记翻到最后一页,门外终于传来声响。我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不到。怪了,这个时间他回来做什么?
我捧着书,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书页某一点上。我听见周诺言的开门声,听到他换鞋的声音,听到他一步步走近,但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见她在问周诺言:&ldo;我穿这拖鞋可以么?&rdo;
&ldo;你随意。&rdo;周诺言的回答。
我急匆匆投去目光,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长得十分清秀,气质古典,皮肤白皙,尤其一双眉目犹如白描般动人。
我放下小说,站起来,慢吞吞地说:&ldo;那是我的拖鞋。&rdo;
周诺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理会。
那女人尴尬地站在原地,左脚已经套进了我的棉拖里。
我从下到上地打量她,然后笑了笑说:&ldo;你穿吧,我是何碧玺,你好。&rdo;
女人一怔,随即忙不迭地说:&ldo;你好你好,我叫何碧希。碧绿的碧,希望的希。&rdo;
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了,周诺言带了一个名字和我谐音的女人回来。
扯了扯嘴角,我说:&ldo;真巧……&rdo;
何碧希却笑得颇有深意,也说:&ldo;嗯,真巧。&rdo;
这话是同我在说,但她的视线却直接忽略我,落在周诺言的身上。他正在脱外套,袖身脱了一半,动作有些迟钝。
&ldo;诺言你小心点,需要帮忙么?&rdo;
&ldo;不用,谢谢。&rdo;
我茫然地听着她和他的对话,脸上有一丝狼狈。这两人在我面前,说着我听得懂的中国话,但我完全陷在云里雾里。小心什么?帮忙什么?他又在不用什么!
这时候,周诺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皱着眉头去书房接听。
客厅就剩我跟那个何碧希杵着。我想了想,说:&ldo;你是周诺言的同事?&rdo;
何碧希摇摇头,&ldo;我跟他萍水相逢。&rdo;然后她说了和他认识的过程,我听出一头冷汗。事情是这样的,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左右,这位何碧希小姐与男友在从郊外朋友处喝完喜酒,驱车回市区,在路上他们因一点事吵翻,然后她负气下车,她男友扬长而去。她说这段的时候,我简直感同身受,但是她接下来的遭遇与我可是大相径庭,她男友去而复返,揪着她的衣领撒酒疯,还差点把她推下公路边一个斜斜的长坡,正好周诺言路过,及时把她救了下来。
这不过是情侣间的战争,我是见怪不怪,冷汗的重点不在这里。可能何碧希见我表情漠然了点,眨了眨眼跟我说:&ldo;我男朋友发起疯来就六亲不认,连累诺言受伤,我真是很过意不去。&rdo;
就这样,我的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ldo;周诺言受伤了?伤在哪?严不严重?&rdo;我抓着她的胳膊,一脸焦急。
何碧希微微挣脱开来,说:&ldo;怎么你不知道啊?他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呢,你没看见么?我刚才就是让他小心……&rdo;
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他手受伤了,是在找到我之前受的伤,那他居然还抱我上楼!我沮丧地坐倒在沙发上,眼睛不由自主望向书房。
何碧希安静地看着我,隔了一会儿,问:&ldo;你……是他女朋友?&rdo;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吸了口气,说:&ldo;失陪一下。&rdo;起身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周诺言刚刚挂线,手机还握在手上。看到我推门进去,脸上有些不高兴,说:&ldo;我没有教过你进来之前要先敲门么?&rdo;
我没吱声,白色的棉袜踩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响,走到他的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缠着白纱布的手腕。周诺言顺着我的视线,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伤口上。
&ldo;为什么不告诉我?&rdo;
&ldo;你有眼睛。&rdo;
他淡淡地说,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知道他在生气,从他站在郭奕的门口那一刻起,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发现他手上的伤,但我没有。
&ldo;你也有嘴巴,不是么?&rdo;我双手撑在他的桌面上,居高临下与他对视,&ldo;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你的手受了伤?我跟你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我却要从第三者的口中得知你受了伤,你能想象刚才我在那位何碧希面前有多愚蠢么?&rdo;
他凝视我,慢悠悠地说:&ldo;那是你的事。&rdo;
我深呼吸,学着他的语气问他:&ldo;那么,你没有话要跟我说?&rdo;
书房的窗帘没有拉开,屋里光线昏暗。周诺言随手打开台灯,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令他的线条柔和许多。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ldo;三件事,何碧希会在这里住几天,周守信回国日期会提前一天,我明天开始休假。&rdo;
&ldo;没了?&rdo;
&ldo;没了,你可以出去。&rdo;
我转身就走,不做片刻停留。那三件事,没有一件是值得我关心的。这里是他的家,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就算他想把这里变成收容所我也无权反对。我又算什么?说好听点是他的情人,说难听点嘛……宠物?我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