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俪道:“都散了吧,今儿坐了半日车,大家都累了,好好歇歇,明儿一早该读书的读书,该办差的办差。素纨明儿带了沙丫头、厨娘留在主院,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沙丫头去办。”
众人各自散去。
沙金一家今儿乐得个个跟吃了蜜糖似的,长孙跟着洛家三爷做陪读书僮,孙女又去了洛俪身边当跑腿丫头,要是自家长孙能读书还能得赏自由身去考秀才,这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办起差也是十二分的卖力。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沙金的二儿子沙二平,与他的闺女沙平丫。
沙二平媳妇嘟嘟囔囔,“要我说,爹娘就是偏心眼,偏着大房的几个,全捞到了好差事,我们家也有姑娘,也有小子……”
沙二平喝斥道:“你就不能学学大嫂,非要在这儿说三道四,三和才八岁,他会服侍人么?还有桃花,一个六岁丫头就会嘴馋讨吃的,她能去跑腿办差。”
沙平丫翻了个白眼,“二哥家的三和、桃花是不成,可我家杏花呢?十一岁了,比大哥家的兰花还大一岁,怎不见爹娘在三姑娘面前说好话?跟着一群乡下丫头长大,将来有甚出息,我可听说了,服侍过姑娘的丫头,不是嫁秀才、就是嫁举人,全都许的是好婆家,最后还能得笔体面嫁妆。要我说,爹娘就偏大哥大嫂,就大哥的儿子闺女是好的,我们两兄妹的孩子就是根草。”
沙平丫的男人是庄子上一个惯会做木工活的,姓田,人称田木匠,也是洛家的奴婢,话儿不多,就因长得好,被沙平丫看上,选了他做女婿。
外头,沙金家的扯着嗓子,四下里寻了个遍,没见着二儿子与女儿女婿,“人都死哪去了,主子来庄子上,是多大的福分,不给我警醒着些,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沙金家的望前院的另一处院子寻来,近了跟前,见堂屋上坐着人,立时火气不打一处涌上来,“大平一家子忙得前脚不沾后脚,和平要进书房侍候,这会子找人布置书房,你们一个个就躲清闲了!是要把老娘给累死吗?老娘和阿金活了大半辈子,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儿孙,好不容易得了姑娘高看,要提携和平去做陪读书僮,又让兰花去跟前服侍,你们一个个就给我懒起来了……”
沙平丫一动不动,继续嗑着瓜籽,“娘可真是偏心啦,就知道荐大房的小子丫头去,怎不想想我家杏花,她不比兰花差,怎的就让她到姑娘跟前服侍。”
“你家杏花好吃懒做,就是我这当姥姥的都使唤不动,她还能服侍人?”沙金家的一手叉腰,也懒得管沙平丫,只问沙二平,“你家两孩子还小,和平、兰花去了主子跟前服侍,将来有了机会,他们还不能帮着三和兄妹两个,正布置书房呢。你大嫂要打扫,你大哥和你爹都去移书案椅子了,要布置成学室,和平明儿开始就要在那儿陪读做学问,还不给老娘跑快些。和平将来考了秀才、举人,还能不认你们这二叔二婶?”
沙二平觉得这话在理,起身后一溜烟就往后院去了。
沙二平妻子听了这话,早前心头的不快也没了。
唯有沙平丫依旧不动,见着沙二平夫妇都去了,更懒得动,“娘就是偏心两个哥哥,闺女在你眼里就是不成,外孙女就更不成了。”
“老娘懒得理你!你要不成,我当初生下你就该把你丢水桶里溺死,免得你早晚都气我一场。你既不想帮忙,就回你家去,莫在这园子里待着,回头挨我的眼。”
田木匠笑道:“娘,我去帮忙,我去!”他一扭头也走了。
沙家人动作麻溜儿,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书房拾掇得像模像样,就连书案、椅凳,甚至于书架都搬了一个来,尤其是沙金与沙大平,想着沙和平将来会有大出息,更是精神百倍。
洛徘听说书房布置好了,睡了午觉醒来,就带了沙和平、执画去了书房。
杜海琛见洛徘如此,也不敢偷懒,将自己的书整理了一下,带上长随书僮也去了书房读书。
洛徘给了他一大撂考童试的文章、题目,杜海琛就照着洛徘编号的顺序瞧看、整理。
执画借了几份,像模像样坐在自己的书案上看着、抄录着,那模样还真像要考秀才。
沙和平帮洛徘磨完墨,也捧了一本书坐着看。
洛俪睡醒后,在主院里习字绘画,练了一会儿字画,在主院的花园里瞧看了一阵,将里面长的花花草草都揪下来往此里嚼。
素纨坐在花厅门口,眼前放了一个熏炉,正做着女红。
素缱面露好奇,“妹妹,你说姑娘是不是饿了?怎么见草见花都揪下来吃?”
素绻知道不是饿了,姑娘这么做定有用意,只是她猜不出来。
洛俪尝遍了主院花坛里种的花草,全都是有灵气的,无论是花瓣还是草叶,都有一股子清香味儿,是制作花露的最好材料。
主院设计、摆设得体,东厢房的库房门上挂着一把生满了青锈的铜锁,透过窗棂,能看到库房里堆满的尘土。
洛俪道:“素缱,把铜锁给我劈了!”
“是。”
素缱扒出大刀,三两下一挥,铜锁被劈下。
洛俪推开库房门,一股尘土卷起,她捂了捂嘴,“素绻,你带了翠丝把库房里的尘土去去,我一会儿进去瞧瞧。”
过得大半个时辰,洛俪进入库房时,发现货架上摆放着漂亮的青花瓷瓶,大的有半人高,小的亦有半尺高,件件皆是精品。有一整套的白瓷茶具,或白瓷底带牡丹纹、或白瓷底带锦鲤纹,皆是官窖产的上等汝瓷、成瓷佳品,又有整套专用的碗盘之物,都是全套的。
如果没猜错,这些都是当年梁老夫人在酷夏、严寒来此居住使用的,后因人走了,便搁到这库房。
梁老夫人原是皇族的嫡出郡主,出身高贵,像这些瓷器,一瞧就非凡品,说不得是她外祖母当年的嫁妆。
沙金一家原是本分人,主子十几年未来,里头的东西未动分毫,本本分分地守着庄子,当着庄头。这里的瓷具,任何一套拿出去,都是值上百两银子。
一边有一排紫檀木衣橱,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衣橱上挂着大锁。这一排紫檀衣橱竟有四组衣橱之多。
素缱将大锁劈掉,一衣橱放的全是床上用品,外头裹了已经褪色的绸缎,打开包裹的绸缎,或漂亮的帐纱、帐缎,或是锦衾被褥,更有与其相配的华贵枕头,带着一股子历尽沧桑的俗世尘土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