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不自觉逾越隐形分界线的,是两人的手。
手背挨得很近,却没有完全贴合在一起,似触非触的感觉,仿佛还要保持最后一丝聊胜于无的距离。
然而已经能极尽感知彼此的存在。
谁也没先收回。
“就说你。”纪雪城说。
晏泊眉头一皱,“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为什么不读博了?”
晏泊没有预想到她会问这个,默了片刻。“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不重要。”
晏泊眨了眨眼。
“因为一件糟糕的事。”凄惨的画面再度浮现出来,“一件很糟糕的事。”
“让你很难过吗?”
“与其说是难过,倒不如说是……害怕。”
“害怕相同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自己身上,对吗?”
晏泊没说话。
纪雪城没继续问,等待着他在寂静中与自我和解。
等了好久,终于听见他说:“我真是胆小鬼,是不是?”
“不,”纪雪城否认,“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要想学会生存,就要先学会恐惧。如果没有对风险的规避意识,人类已经灭绝一万次了。”
晏泊被她的形容逗笑。
“一万次?那太可怕了,要灭绝一万次,人类首先要进化一万次,然后重复一万次历史,所有的悲剧都要乘以一万……”
“所有的喜剧也会乘以一万,”纪雪城轻轻打断他,“你也会乘以一万,我也会乘以一万。”
晏泊愣了愣,似乎在理解纪雪城话里的意思。
过了半晌才闷声闷气道:“再说就是哲学的高度了。我肯定比不过你。”
纪雪城微笑,“那你应该心服口服。”
暗夜里,两人相对而卧。彼此身体的呼吸起伏清晰可见,像两座在静寂中蛰伏的山丘。
已经是凌晨,据经验之谈,这时候的思维总是很容易脱缰。
纪雪城在晏泊的瞳孔里找寻自己的影子,忽而察觉到一个被自己可以忽略掉很久的事实——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共享一张床。
*
伦敦是个多雨的城市,春天的进程缓慢,一落雨,就有说不尽的潮湿寒凉袭来。
晏泊社交广泛,早些时候认识了一家咖啡店的店主,本打算趁着周末无课,带纪雪城去店里吃一顿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