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村民都说,李云丽看上去内向温吞,但言辞尖酸刻薄,不种田不种地也从来不出去打工,手头却一直很宽裕,甚至大手大脚花钱。据她自己说是子女在城里赚钱给她用,但所有人都怀疑这个说法。一是从来没有人看见她收到过城里来的汇款单,二是她的子女从离开家以后就几乎没怎么回来过。李云丽的钱来路不正,有人怀疑她暗地里有姘头,是姘头给的钱。可关于姘头的猜测,众说纷纭,有说是村民甲,有说是村民乙。
钱的来路应该是关键。
不做生意,不务农,不打工,哪里来的钱给她大手大脚花?
我让常坤找人去查李云丽在农村信用社的账户里有多少钱。
支岐镇上没有别的银行,她如果有钱,钱又不在家里的话,就只可能存在信用社。
丁平找常坤,说刚才从李云丽的房子外面经过,看见原先应该关着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开了,他想进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常坤同意了。
丁平走出去的时候,付宇新看着他,目光很散淡。
石玲说付宇新这个人急功近利,立功心切,拼了命想跟常坤争夺省公安厅那个唯一的升迁名额,这次陈家坞的案件,本来是安排他在局里坐镇的,可他挤破脑袋一定要驻进村里,连常坤都拿他没办法。
可是我看不出来。
一点都看不出来。
无论我们在看什么资料,讨论什么问题,往哪个方向猜想,他都是在淡淡地看,淡淡地听,不发言,也不参与。
我猜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人,心思缜密,但不露声色。
而且,有宁愿死,也不甘屈居人后的倔强。
老苗打电话到局里问那本被人体腐烂液浸泡过的笔记本上的内容有没有打印完,打印完的话复印几份送上来。
然后我问他要那个腐烂而死的村民照片,现场照片,和尸体照片。
老苗不同意。
我知道,他是怕吓到我,要知道石玲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看到那副惨状时当场晕厥,醒来以后嚎啕大哭。
我看着老苗的眼睛笑,他是真的疼我。
我也是真心希望能跟他成为一家人。
他说这起案子结束以后他就会退休,开一间花店。
但愿黎淑贞能接受他。我可以喊他爸爸。
我说:&ldo;几张照片而已,再惨也不会惨过美国那些恶心电影。&rdo;
老苗说:&ldo;电影和现实是两码事!&rdo;
的确是这样,但是看现场和看照片也是两码事。
我跟老苗僵持了一会,谁也不退步。
然后付宇新把我要看的照片拿给了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面看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还是出于一种认真而简单的好意?
的确是重口味的照片。
很用力的忍,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尸体烂得没有一处完整皮肉,肠子从床上流到床下,到处都是黄的红的白的液体,一只眼珠挂在眼眶外面,另一只眼珠烂得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