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内苑花园。园内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元顺帝在园中信步而行,边走边观赏盛开的鲜花。朴不花、哈麻左右相随。朴不花指着前方的花朵说:“圣上,这是高丽国进奉的杜鹃,适值花期,开得正盛。”“看到这花开,朕又忆起在高丽时的情景,”元顺帝感慨地说,“那时朕幽居一偏僻院落,多亏院中有几丛高丽杜鹃相伴,才不觉得寂寞。”“这花儿也像有灵性似的,”哈麻急忙上前,谄媚地说,“知道圣上要来观赏,这几日开得格外艳。”“花随人愿罢了。”元顺帝说。朴不花指着另一丛鲜花说:“圣上,这是琉求进奉的仙丹花。”元顺帝看着格外娇艳的花枝,欣喜地说:“隔海之物,开得果然别致。”朴不花又指着另一处说:“圣上,那是察合台汗国进奉的木棉……”一个小太监走到朴不花身旁轻声嘀咕两句,朴不花喜形于色。“朴公公,何事呀?”哈麻问。朴不花眉开眼笑地说:“喜事,喜事,恭喜圣上……”元顺帝不解地问:“朴公公,这喜从何来呀?”朴不花说:“供奉少监塔思不花传过话来,说龙舟已打造完毕,恭请圣上前去御览。”“龙舟……”元顺帝,“什么龙舟?”“圣上是贵人多忘事呀,”朴不花说,“圣上可还记得,半月前圣上亲手制了一龙舟样式……”“对,对,”哈麻说,“诸大臣观后皆称赞制作奇巧,圣上便命供奉少监塔思不花仿照样式图造一艘真龙舟。”“哦,是有此事。”元顺帝想了想说,“龙舟造好了?”朴不花说:“龙舟已经造好,现在内海泊着呢。”“好,”元顺帝说,“那就带朕前去观赏观赏。”大都,内海。近岸水面泊着一只龙舟,供奉少监塔思不花引元顺帝、哈麻、朴不花来到龙舟旁边。朴不花惊喜地指着龙舟说:“圣上,你看那龙首,有眼,有口……那龙睛还一眨一眨的呢。”哈麻说:“那龙爪,也会上下舞动。”“圣上你看,”朴不花说,“龙身还有回廊、帘棚、庑殿、暖阁……”“妙哉,妙哉,”哈麻称赞道,“这龙舟简直就是一座水上殿宇。”“嗯,”元顺帝大喜,说,“做的甚是奇巧。”塔思不花急忙说:“是圣上的样式奇巧,龙舟全是仿照圣上的样式打造。”“龙舟首尾多长?”元顺帝问。塔思不花说:“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内设暖阁两间,殿宇一座。”“嗯,”元顺帝点点头说,“甚合朕意,甚合朕意。”哈麻说:“塔少监,圣上今日高兴,何不引圣上登上龙舟,在这内海游历一番。”塔思不花面露难色说:“回禀圣上,这龙舟虽已造就,可摇桨之人尚未寻到。”“摇桨之人?”元顺帝问。“正是,”塔思不花说,“圣上样式上龙舟配二十四名绿衣媛女摇桨,微臣一时未能寻到。”“这有何难?”元顺帝说,“朴公公,你从宫中差拨二十四名宫女来此摇桨。”朴不花为难地说:“回圣上,宫里的女子多来自北方,皆不习水性,更别说摇桨了。”“皆不习水性……哦,”元顺帝有些失望,“如此说来,不止宫内,城内也难寻到摇桨之女子了。”“启禀圣上,”哈麻上前一步说,“臣能寻到摇桨之女子。”“哦?”元顺帝很是惊喜,问,“哈爱卿能寻到?”哈麻说:“昨日地方进奉三十名江南女子,皆习水性,正好可用来摇桨。”“江南女子?”元顺帝问,“这些江南女子现在何处?”哈麻说:“在城内馆舍。”“朴公公,快备车马,”元顺帝说,“接这三十名女子进宫。”“遵旨!”朴不花答道。清宁殿前。中书省右丞脱脱急匆匆地向清宁殿走去,走到殿外台阶下,值守太监迎了上去。“右丞大人步履匆匆,所为何事呀?”值守太监问。“本大人有要事,须面见圣上。”脱脱说。“真是不巧,”值守太监说,“圣上不在殿内。”“不在殿内?”脱脱笑了笑,迈步上了台阶,就往殿内硬闯。“哎……哎,右丞大人,”值守太监急忙阻拦说,“小的还能骗你不成?圣上真的不在殿内。”“圣上现在何处?”脱脱问。值守太监说:“圣上龙舟刚刚打造成,正在内海泛龙舟呢!”“此话当真?”脱脱问。“小的哪敢骗大人您呢,”值守太监说,“大人今日还是别去面见圣上了,圣上正游得高兴,别扫了他的兴致!”“哦。”脱脱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内海。水面,碧波盈盈,烟柳摇曳。龙舟两侧,二十四名绿衣女子一起挥臂划桨。碧波荡起,桨声咿呀,龙舟如在仙境中徐徐飘行。龙舟暖阁内,元顺帝坐在桌案后,哈麻、朴不花站于两侧。窗外划桨女子的倩影不时映入窗内,嬉笑吴语不时飞入暖阁,看得元顺帝如醉如痴。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元顺帝轻轻吟诵:“锦莲浮处水粼粼,风外香生袜底尘。荷叶荷裙相映色,闻歌不见采莲人。”(注:唐。何希尧《操莲曲》)哈麻在旁边附和:“圣上如今可是既闻莲歌,又见采莲人呀。”“呵呵呵呵。”元顺帝笑着说,“娉娉婷婷如碧荷婆娑,时时映入绮窗,此画境妙不可言。”“江南女子就是不同于北方,”哈麻说,“不光是身段窈窕多姿,吴音软语,更是温柔可人。”“嗯,”元顺帝说,“朕生于漠北,深感漠北之荒凉萧索,颇羡江南之富庶繁华,今朕居于京城,亦能享受江南之乐矣。”“可不是吗,”哈麻指着四周说,“这烟柳、花石、碧荷、画舫……哦,还有这些摇桨的女子。不是江南倒胜似江南。”“哈哈哈哈,”元顺帝大笑,说,“这些女子进奉得及时,甚合朕意。哎,哈爱卿,是何人替朕想得这么周详?朕要封赏。”“圣上封赏?”哈麻说,“圣上,此人不要封赏。”“哦?”元顺帝好奇地问,“此人不要封赏?”“嗯。”哈麻点点头说,“此人甘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不愿受任何封赏。”“哦?”元顺帝问,“那……那他想要什么?”“他要圣上宽恕其以往过错。”哈麻说。“到底是哪位大人?”元顺帝问,“他有何过错?”哈麻说:“不是哪位大人,此人乃方国珍。”“方国珍?”元顺帝变了脸色。“圣上,方国珍虽有不可饶恕之过,可他也有功于我朝廷。”哈麻说。“他有何功?”元顺帝问。哈麻说:“如今我大都的粮草大半出自江浙,这粮草从江南运至京城,无论漕运还是海运,沿途匪患甚多,多亏方国珍暗中护送,不然,何能及京?”元顺帝说:“方国珍出尔反尔,屡降屡叛,如此反复无常之人,朕如何再能宽恕?”哈麻说:“方国珍虽出尔反尔,他屡次降而复反,也皆由情势所逼。”“为情势所逼就能有背朕之恩泽?”元顺帝问。“圣上,方国珍虽然有背圣恩,可他并不像白莲妖寇,执意要推翻我大元。”哈麻说,“现如今各地贼寇猖獗,此处剿灭,彼处又起,朝廷之兵,顾及不暇。臣以为白莲妖寇为众寇之首,为害最甚,当集重兵围而灭之,其他贼寇可招而抚之,待白莲妖寇剿灭之后,再谋灭其他不迟。方国珍既甘愿为我所用,我为何不用,以寇制寇,何乐而不为?”元顺帝思索片刻,说:“嗯,爱卿之言有些道理……那就允其归顺。”“圣上宽仁。”哈麻说。官军击败了方国璋之后,把水寨移到了北环岛。岛屿岸边的船坞上有一艘俘获的义军巨舰,船舱内还留有焚烧的痕迹,工匠们正在紧张地修复。船坞两侧泊着一艘艘待维修的巨舰。刘基、白景亮并肩走向船坞旁,停了下来。“没想到方国璋如此慷慨,竟送给你我如此厚重的大礼。”白景亮看着巨舰,高兴地说。“呵呵,”刘基笑着说,“只是这些巨舰皆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一时不能为我所用。”“刘大人,你呀,收礼还挑挑拣拣,”白景亮笑着说,“他方国璋送礼的都没说什么,你倒挑剔起来了。呵呵……”“非我挑剔,”刘基说,“我是急着有用呀!”“是呀,水师正急需这些战船。”白景亮问,“全部修复还需多久?”“还需十余日。”刘基说。“需再加派些工匠。”白景亮说。刘基说:“新招募的工匠明日就可抵达。”“嗯,”白景亮点了点头,指着巨舰说,“这些战船能入水作战,你我在海上还有何惧?”二人相视而笑。传令军士快步走了过来。“启禀二位大人,福建水师送来捷报。”传令军士说。“哦,南环岛也传捷报了。”白景亮惊喜地接过文牒,看着看着,不觉读出声来,“……南环岛业已攻克,方国珉溃逃。好,好!刘大人,你来看看。”白景亮递过文牒,刘基接过,看后,点了点头说:“三面环岛已攻克两面,如今只有西环岛尚在僵持。”“南环岛又传捷报,恐怕方国瑛已成惊弓之鸟,早已无心恋战。”白景亮说,“不日西环岛即可攻下。”刘基说:“攻下西环岛,三路兵马齐发,直指方国珍巢穴。”白景亮欣喜地说:“荡平方寇已是指日可待!”又一名传令军士快步走了过来。“启禀二位大人,宫中内侍至我军寨。”传令军士说。“宫中内侍……”白景亮转向刘基,问,“宫中内侍来我水寨做什么?”刘基皱着眉说:“内侍不期而至,我有不祥之感?”“哦……”白景亮转向传令军士,问,“内侍现至何处?”“已至中军帐内。”传令军士说。白景亮看了看刘基说:“走,去看看。”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嗯。”刘基点了点头说。二人一起向中军帐走去。内侍郭公公与一名小太监站在中军帐中,背对帐门,抬头仰视,有些趾高气扬。白景亮、刘基进入帐内。“参见二位公公。”白景亮、刘基上前施礼。郭公公头也不回,冰冷地说:“二位大人倒是逍遥呀,是看景去了,还是找乐去了?”“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恕罪。”白景亮说。“你二人有何罪?”郭公公说,“都怪咱家来的不是时候,搅了二位大人的兴。”“公公责怪的是。”白景亮说连忙谢罪。“咱家岂敢责怪二位大人?”郭公公说,“你们这些地方上的官,都成了精了,何曾把咱家放在眼里。咱家在此等了这么久,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白景亮道歉说:“只怪我二人怠慢,还望公公恕罪。”“哪能怪你二人,都怪咱家糊涂,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废话,说正经的吧。”郭公公:转过身说,“咱家今日前来,是为传达圣上旨意……”“传达圣上旨意?”刘基疑惑地问。郭公公看了看刘基,沉下脸来说:“二位大人接旨。”白景亮、刘基一起跪拜说:“白景亮(刘基)接旨。”郭公公打开圣旨,宣读:“上天眷命,大元皇帝圣旨:台州路上下戮力平寇,忠勇可嘉。今诸寇震慑,天威已宣。宜施仁德,泽被四方,当允方氏俯首,息兵止戈,以求海疆可宁,惊澜永安。钦此!”“什么!”刘基大惊说,“允方寇俯首?”白景亮说:“方寇为患数载,终有此机能平定方寇之乱,怎能就轻易将其放过?”郭公公冷笑着说:“何为贼?何为寇?如今那方国珍已向朝廷示忠,朝廷不久即要封赏。方国珍即将与二位一样,为我大元臣子。”“朝廷还要封赏?”白景亮问。“圣意如此,”郭公公说,“二位就撤回台州吧。”“此时撤兵等于放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白景亮着急地说。郭公公大怒,指着白景亮与刘基说:“莫非你等要抗旨不遵?”白景亮、刘基无奈地相互望了望,说:“白景亮(刘基)遵旨。”喜欢刘伯温之宦海沉浮()刘伯温之宦海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