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去的……
车子一路驰行,很快就到了城郊的清水庵,也如愿见到了她的母亲邹氏。
只不过见了之后她就后悔了——
“三姐儿,你还认不认我,要是认我的话就帮着我狠狠整九姐儿那个贱人,这个贱人不只毁了小六,还毁了你二哥……”一身缁衣、清瘦了不少的邹氏见了她没说两句,就开始咬牙切齿的道。
“母亲……”只不过邹氏话未完就被三姐儿沉脸打断,“您怎么还这么说?难道您不知道父亲送您来这里是为什么?”
“你父亲不念夫妻情分,难道你们也不是我生的了,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扭。”听她这么说,那邹氏也怒了。
“母亲,您不要……不要总钻死牛角尖好不好?您就……就不能安静的颐养天年吗?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呀……”
三姐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母亲明白,更不知该如何才能扭转她的执念。
“什么一家人?难道她做了王妃也有你的份?他中了举你头上也亮吗?扯……”邹氏振振有词,然后一声冷笑,“呵……三姐儿,你是不是怕那贱婢生的贱人?我告诉你,你不必怕她,她还有一个秘密攥在我手里,只要是将这个秘密公布,哈哈……她也许就做不成这王妃了。”
这句话成功的让三姐儿瞪大了眼,“母亲……”
“哈哈……”邹氏又是一声笑,转头示意那候在一边同样身着缁衣的庄妈妈去守了门,这才再次看向女儿,“其实在一开始想让她做六姐儿的陪嫁之时,我就给她喝过加了料子的桂花酿,她,呵呵……是生不出孩子的。”
母亲的话让三姐儿脸色一变,但很快却又道,“那也未必,我早早就安排了青芷在她身边……”
“青芷?我当然知道你安排了青芷,不过那日我将青芷打发了……”面对着女儿那冰雪般的目光,枉是邹氏再疯狂恶毒也不自觉的露出些不自然的表情,“三姐儿,其实、其实这事我并不打算说出的,但是那贱人到底还是将我逼到了这种程度,所以呢,今日我就将这个说出来,这件事,只要你将它抖落出去,那小贱人那王妃估计就再也做不成了,哈哈……”说到最后,邹氏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心情,笑了起来。
反正她现在已经落到了这般结果,自然不会再怕文崇江和李老太君,再说,三姐儿到底还是她的女儿,铁定也会想法给她遮掩,她对这个女儿的手段还是有信心的。
反正不管怎样,她是绝对不会让那小贱人好过!
但邹氏却不知道其实那桂花酿九姐儿并未喝,不过却因为一直防着掌家的她另想办法算计她,所以并不敢对外说……
不过看着女儿渐渐浮起悲怆、憎恨、哀怜、无力等多种复杂情绪的目光,邹氏也禁不住有点心虚,“三姐儿,我、我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你们不能一直被那小贱人压着,她是什么玩意,贱婢生的贱种,就应该永世不得翻身,凭什么要比你们强……”
但三姐儿却无力再听下去,对……无力,面对这样的母亲,她真的好无力。
她一向光风霁月,为人磊落,可是却还是害了九姐儿,如果当初不是她提议换人,提议将陪嫁的人换成九姐儿,九姐儿又怎么被陷害。
其实她又何止害了九姐儿,她同样害了青芷,那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丫头,如今她犹记得青芷被她送给九姐儿时对她的万般不舍。
可是她还是自作主张的将她送出去了,却不想亲手她推向了死路。
一直知道母亲千般算计,但却不知道母亲这般手段歹毒、这般丧心病狂、这般自私无情……这是她的母亲吗?她有的就是这样一个母亲吗?
她认真的看着邹氏,不错须臾的看着,然后泪水渐渐落下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整整衣襟,转身就要出门。
女儿的眼神太决绝,让邹氏禁不住一阵着慌,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她,“三丫头,你干什么?你……”
三姐儿转过身来,看向邹氏,“母亲,我如今还记得外祖母曾经对我说的话,她说你子嗣艰难,怀二哥时整整吐了十个月了,而怀我时又遇难产,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所以我今日刚刚被婆家准许出门就过来看你,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这份生我育我的恩情我又敢有丝毫忘记,只不过来了又怎么样,我还不如不来,因为你太让我失望了,真的……我真的很失望,现在你心中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仇恨,可是我们一个个的还要奔前程啊,你又何苦将将事情闹到那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做成了,难道你就痛快了吗?”
一席话说完,然后在邹氏那愣怔的脸色中,轻轻将母亲的手拂开,再次,转身出门。
邹氏见了,急了、慌了,“三丫头,你、你听我说……”上前一步,还想去拉三姐儿。
但是三姐儿却已经快步走了,她的手握在半空中,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
她想追出去,但没想到却又两个身着缁衣的高大的女尼快速出现在门口,对她双手合十,轻念一生佛号,“阿弥陀佛,”随后又道,“外面风大,还请施主留步!”
邹氏禁不住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当场,她怎么有失去了女儿的感觉。
她最得意最看重的女儿今后也许就再也不理她了吧?
她的泪水也落下来,但很快她就又狠狠地咬起牙,都是那个贱人,都是……
出得门来,三姐儿心里难受异常,不由闭上眼,两行清泪紧闭的眼眸中慢慢滑落。
可伤心归伤心,她还是没忘记要做什么,招手叫过那看见她出来就一脸忧心的看着的庄妈妈,然后满脸肃然的道,“庄妈妈,你是邹家的老人,相信有些事情你定知道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