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笑了声,连敷衍都懒得做,他直截了当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鹿可燃被他噎了下,无可奈何地笑道:“还真是瞒不住你。”
但他不确定这种方式是不是在强迫春归自揭伤疤,他不自然地坐着小动作,盯着青年破了皮的嘴巴,轻声道:“他……什么时候带你走?”
春归挑眉,“一上来就是重量级?”
他沉吟片刻才继续道:“这里的时间和现实有出入,我不知道我会等多久,等到死也说不定。”
“那乔俊和洛赫到底是什么?”说完这句话,鹿可燃闭了闭眼,不敢细究自己的想法。
他从废墟里爬出来后,本是没有信号的手机却接连收到两三条热搜,乔俊被活埋,洛赫活生生窒息在垃圾场里,这样残忍的手段警方给出的报告竟是自杀,原因是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有关第三者的有效信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们现实的死法。
春归微微偏头,“你应该猜到张景明的真实身份了吧。”
鹿可燃迟疑地点了点头。
春归这才继续道:“它们是以我内心恐惧为养料成长起来的怪物。”
也难怪沈雪迟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消它们的存在,因为怪物就藏在春归的心中。
鹿可燃怔愣了片刻,蹙眉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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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睡,死了你就完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春归仰躺在地上,平静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哑着嗓子哭的张景明。
就在不久前,他还嚷嚷着要杀了自己、取缔自己,这才过了多久就原型暴露了,不愧是“懦弱”。
春归闷笑了声,被血呛得咳嗽起来,“我以为你会趁机杀了我。”
“在你丢下我的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张景明的语气带着埋怨和委屈,他的后背被怪物强行撕裂一大半,潺潺不断涌出的鲜血像放坏的樱桃汁,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裳,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刺刀。
他眷恋地趴在春归的怀里,眼睛泛红地小声重复道:“你丢下我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明明是你的一部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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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摇头道:“没有,因为我找回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春归眉眼向下弯了弯,眸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终于明白了沈雪迟的“良苦用心”。
多年前懦弱深深折磨着春归,他以为抛下懦弱自己就能活下来,但他忘了,当他强行把懦弱分割出自己的身体,怨恨自己的胆小无能时,这同样是对勇敢的背叛。
他轻声道:“褪去那层恶心的皮囊,他们只是我需要战胜和接纳的东西。”
他想,如果只能用一句话形容他和沈雪迟的人生,那大概就是一个死人对另一个死人伸出了手吧。
万幸,他们重新活了一次。
副驾驶的门突然被人拉开,陈山半梦半醒间感觉车子向下陷,骤然惊醒过来。一转头,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位戴黑色眼镜框跟戴墨镜似的耍酷少年。
张景明挑眉道:“走呗,山里饿得我都要啃野生菌了。”
他边说边忍不住朝后视镜那里瞥,恰好与青年对上视线,只不过下一秒,两人又心照不宣地转过头。
这是六月的某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格外温暖,乌龟山经过一夜的雨水洗礼,湿润的气息夹杂着泥土的腥气,春归嫌车内皮革味重,降下车窗,感受着卷来的风带着热气扑洒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