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还能找到机会和季青辰说话?
“……百年兄,想是要让黄东主去传话?”
王世强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与季坊主相交七八年,她弟弟年纪小的时候,她在唐坊宴请客商,哪一次不是她出面主持?我要谈的是生意,请了黄纲首、黄夫人在侧,自然就能好好说上一说,更何况——”
他在楼云面前也不隐瞒,“她和陈文昌的婚事,我也该提醒她一句。”
楼云稍稍一愣,王世强笑道:“我只是奇怪季坊主怎么就看上了陈文昌,毕竟我也算是她的知交了……”
他说的虽然是楼云最不喜欢听到的话题,但季青辰对陈文昌的偏好——她当着他楼云的面选了陈文昌——这无论如何都叫他想不通。
季青辰在鼓楼上冷淡成那样,把月光树林里他们那一段完全当成了没发生,害得他到现在,偶尔都会怀疑在祭场里相遇是不是完全在做梦。
她的冷淡,可不仅是因为他订了亲就能说通的。
她不中意他楼云。
然而他越是想知道,就越不会开口去问王世强。
他只是笑道:“王纲首在唐坊里见到陈文昌和季坊主相处了几日,便知道他的性情了?在高丽呆了半年,王纲首原来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
王世强果然笑而不语。
在唐坊那几日,他要不是看到季青辰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却没空多去看几眼陈文昌。
没料到,这一看就看出了叫他意外的端倪。
“文昌公子虽然不往官场和商场上走,他的性子其实与百年兄倒是相似。”
自从听了骏墨传来的消息,说起了这几月陈文昌在唐坊的事情,楼云大约也明白王世强话里的意思。他微微笑着,
“陈纲首越是要逼着他去多向唐坊要嫁妆,他越是要护着季坊主。江浙海商和陈家越是要联合在一起抢河道,他就越不肯叫季坊主吃亏,反倒挡在前面摇头不肯答应。看起来当然是一心为了季坊主,但他毕竟姓陈……”
事有反常,必为妖。
他楼云和季青辰单独相处,都比他陈文昌多几天吧?
他这边还纠结着退亲的事,韩参政府的事,他看着赵秉林年老体弱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凭什么陈文昌就这样把叔叔、陈家祖宗都丢到墙外面,?
他就这样干脆跳出充情深。他就这样干脆把季青辰保护得滴水不漏了?
陈洪可是他的亲堂叔。
这十年,陈家二房因为唐坊山寨货而家道中落,陈文昌家全靠着陈洪暗中支撑。才保住以前的体面。
“……由之兄难道不知道?文昌公子在泉州城时,他家里越是人人觉得他要经商,他就越不愿意经商。泉州城的人都以为他要考进士才好,他就偏偏不肯从了众人之愿……”
王世强的脸色不变,便也毫不讳言,
“他是二房里受宠的嫡次子,我是不知道他这古怪性情是怎么来的。但我的性情却是和他一样。谁叫我不做什么。我就一定要把那事办成办好,叫所有人都知道,我有这本事!谁叫我一定要做什么。我就偏偏不肯去做。宁可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做了,也不叫别人如意。”
“……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百年兄倒是不愧这个明字了……”
楼云素知王世强胸中有才。如今听得他这样说。倒也觉得他坦然,他楼云虽然远比他稳重成熟可靠是个好男人,但也不敢说自己没几个臭毛病。
他只觉得,可惜了楼鸾佩的知人之智。
这几日在京城相见时,她也暗示他楼云,想求他帮着王世强谋一个户部从六品郎官的官位。如果实在只能留在工部的话,谋个同样从六品的军器副监的职位也行。
但河道官,却是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