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只看到他身上穿的是西服,应该原来也颇为考究,但现在已经又破又旧,鞋子也不见了一只——他应该也是刚刚从死门关里走了一遭。
我跟在后头,只见他突然停步,手里不停地摆弄着什么。
我走上前,发现他摆弄的,是一台相机。
不过他的手在抖,好几下都没拨转卷片器。
在京城的时候,身为元隆大少的我,自然是见过这种对于我们的年代来说早已是古董的“新潮玩意儿”,甚至慧卿还有一台,我也亲自摆弄过。
此刻,我猜到了他想干啥,也大约估摸到他的身份。
我身边有人快步走过,是栓子。
我一把把他揪住,道:
“等一下!”
“那孩子……”栓子用不结的神情看着我。
“兄弟,”我走到那个人身边道,“相机借我一下。”
他带着眼镜腿断了一根的金丝眼睛,茫然地点点头接过,把相机递给我。
我接过相机,拨动转片器,“啪啪啪”摁动了三下快门。
“兄弟拿好,”我递还相机凝重地说道,“一定要让外边儿知道鬼子都干了啥。”
他好像被我一言惊醒,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走到那孩子身边,轻轻把他抱起。
说也奇怪,刚才还大哭不止的孩子,居然就马上收起了哭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嗫喏。
我叹了口气。
“狗日的鬼子!!!”
栓子突然用手锤了旁边的半截柱子带着哭腔大声道。
“先安顿好这里的人。”
我知道这时候要给点事情他做一下,要不他可能真会疯的。
不久,我就把孩子交给了一个大娘——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接过孩子。
人群来来去去忙碌,然后终于看见有穿军衣的人出现。
不过没有人责怪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上大多有伤。
除了不时传来的哭泣声,木头烧塌的声音,其他一切都似乎陷入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