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司清正了正盖头:“花轿离府后,巡逻的人会减少,你自己想办法出去,之后的事,便靠你自己了。”芍药顿时红了眼眶,她扑通跪了下来,对柳司清磕了个头:“芍药谢公子救命之恩。”柳司清将她搀扶起来:“好好活着。”说罢,便转身朝门外走去。送嫁女打扮的萧景策见他出来,顺势将手伸了过去:“小心脚下。”柳司清见了,便将手搭在那只手上。掌心相碰,柳司清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这姑娘的手,还挺大。萧景策托着柳司清柔嫩的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北荒秘境山洞内发生的事,耳尖不自觉红了起来。察觉到手下的掌心正在冒汗,柳司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是怕露馅,又不敢轻易开口,只一路沉默随着牵着他的人往前走。弯弯绕绕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出宅邸大门。走出大门的瞬间,四周顿时敲锣打鼓,鞭炮炸响。“新娘上轿~”不知谁喊了一声,牵他的人引着他走到一顶红轿前。“上去吧。”那人在他后背拍了一下,示意他进入轿中。他没有犹豫,抬脚走了进去。柳司清并不知道,他方才被拍的地方,此时已经多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他刚落座,轿帘便落了下来,轿子随即缓缓悬空,摇摇晃晃地随着敲锣打鼓的队伍往城外的方向移动。方才芍药为柳司清涂胭脂的时候与他说了些关于新娘上山的事。金陵城民众随想要得到山神的庇护,却又因山神吃人而不敢靠近,所以送亲队伍到半山腰的祭坛便不会再前进,而新娘则由几个会武功的人送至山神庙前,这几个人也会在抵达神庙前的那一瞬快速离开。柳司清对这个流程很满意,这些人若是跟着,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他一个人倒是好动手。柳司清正想着,突然感觉轿内多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他还没反应过来,轿子突然微微下沉,盖头下方出现一双精致的龙纹靴,随后盖头被人掀起,他赫然抬头,措不及防撞入一双好看的金色眼眸。“小娘子,在下怎么瞧着你如此眼熟?”男人钳着他的下颚,眼神透着危险:“倒是与我那新婚之夜和男人跑了的媳妇十分相似。”你宁死也不愿嫁我?柳司清默默抬手将盖头重新盖上,掐着嗓子:“公子认错了,小女子今日是初嫁。”银龙沉默了。两遖峯人就这样隔着红盖头对峙。“在下曾看过一本话本。”半晌,银龙突然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柳司清正疑惑着,银龙突然倾身向前,唇瓣凑到他耳侧,潮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纤细的脖颈上。“据说,在轿子里会另有一番风味。”银龙说话温吞,话音却带着几分暧昧的缱绻:“娘子可想试试?”柳司清:“……”不想,谢谢。他默默掀开盖头,侧头对上银龙那双好看的金瞳:“阁下既早就知道是我,又何必出言试探。”银龙眼眸眯了眯,温润的话音透着几分冷意:“不试探又怎知娘子当初是故意抛下为夫,还是不得已为之呢?”“是故意的。”柳司清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柳司清甚至看到被银龙触碰到的那块木板正在快速结冰。“……”他目光艰难地从银龙那只化冰的手上移开,缓缓落在银龙的脸上:“你先别急,听我说。”银龙眼底蕴着怒意,但以他手掌为中心蔓延的冰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柳司清暗暗松了口气,随后认真道:“首先,我并不认识你,虽然你先前说‘我曾对你说过什么’,但我发誓,北荒秘境那日确实是我初次见你,时至今日,我甚至连你叫什么,来自哪里,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清楚……”“白敛,魔界,好人。”银龙快速回答了他的问题。“白脸?”柳司清微愣,还有人叫这名字?白敛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反应,但还是耐心解释:“黑白的白,收敛的敛。”柳司清哦了声:“你别插话,等我说完。”他接着道:“其次,我是男子,你也是男子,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成亲的。”“那便不按理。”白敛不在意道。“其三,成亲应当是两个人相爱的结果,但是,我并不爱你。”柳司清没搭理他,继续往下说:“我承认,你确实很强,也有强娶我的实力,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确定要娶一个不爱你的人放在身边,看着他因你流泪,枯萎,直至死亡吗?”听到‘死亡’二字,白敛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你宁愿死也不愿嫁我?”柳司清有些无奈:“我说了,我们没有感情。”白敛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培养感情。”“可我不喜欢被他人强迫。”柳司清情绪不耐,音调不自觉提高了几个分贝。跟随在轿外的萧景策隐隐听到声响,迟疑地掀开花轿帘子一角,却见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正端端正正坐在里头。感受到有凉风吹入,新娘将头转向他这边,声音娇软:“怎么了?”萧景策扫视轿内一圈:“没事。”然后将帘子放了下来。轿内。白敛被柳司清按在轿子窗口下方,花轿不大,白敛稍微往柳司清那边靠,便能顺势将头靠在柳司清膝盖上。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他往柳司清那边靠了靠,将脑袋枕在柳司清腿上,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腰,声音沉闷委屈:“抱歉,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柳司清本想推开他,却又听到他说:“可是清清,北荒秘境那日并非你我初见。”“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很久之前,我便向你求了婚,当时的你说,可以,但是要为你准备一件世间最特别的喜服,你说,喜服的里衣需以北国极品冰缠丝缝制,纱衣需以南国火山附近的火棉做线,花纹需是早已绝迹的天盈花样式,待我把喜服缝好那日,便是你回来嫁我之时。”柳司清:“……”这种地狱级的条件,确定不是拒绝的借口么。白敛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仍在絮絮叨叨:“可是我缝好了喜服,你却一直不来,于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得魔界的雪下了化,化了下,等得沉眠又苏醒,等得我已经能自由化形,可你还是没来,我实在等不到你,才冒险离开魔界来凡间寻你。”说着,他微微抬起头,眼尾染了几分红:“清清,你知不知道,那日我见到你多开心。”“我本以为你只是装作不认识我,可你为何真的忘了我?”白敛红着眼眶控诉着:“如果你记不得以前的一切,那我这几百年的等待又算什么?”柳司清默了一会,问:“你说的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是多久?”白敛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三百二十一年三个月零六天。”“……”柳司清又沉默了一会:“我今年三十六岁。”白敛眼睫微颤,眼眸微微垂下,终究是再说不出话。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轿外喜庆的乐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等柳司清发觉时,四周只剩轿夫沉稳的脚步声。他轻轻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头树林葱郁,小道陡坡,亏得这几个轿夫身上有功夫,否则也很难将这么大的花轿抬上山。外面的风景不断倒退,突然,他看到了一座古朴威严的庙宇。仅一眼,他便感受到了里面散发出来的灵力气息。纯粹,干净,甚至透着几分神性。不过想想也是,接受金陵城满城百姓供奉两年,便是妖,也要成神了。相比他的淡然,白敛眼底却多了几分错愕:“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