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刺刀是春季平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陪伴他七年余载,怎样的角度、使出怎样的力道,会带来怎样的伤害,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在洛赫举起刺刀刺向春归的瞬间,他们两人就同时反应过来了。沈雪迟虽替他挡下了那一刀,但带来的伤势并没有刺刀本身发挥的优势大,所以春归感到后怕的同时,心中却在庆幸幸好避开了重要脏器部位。
可是,一个正在好转愈合的伤口,怎么可能会让人露出这样的神态?
起初沈雪迟还想伸手遮掩,春归一个气急抱着他的手指就用力啃上去,这一次青年半点力道都没收,直接咬破他的手指皮肤,周遭肤色顿时染成了红。
沈雪迟有些愕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没忍住道:“自家小狗,打了狂犬疫苗的,不怕。”
春归没心情同男人打闹,检查完腹部的伤,他又把对方另一侧衣服掀开,看有没有多出来的伤口,甚至还想扒下沈雪迟的裤子来看。
男人阻挡了他继续摸索的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脸上的脆弱尽数显现出来,说出的话却如同下达死亡通知书,让春归浑身冰凉。
“春归,别白费力气了,找不到的。”
“……什么叫找不到?”春归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指尖也不自觉战栗着,他睁大眼睛,全身力气犹如被抽走般,膝盖跪抵在地上,脚尖着地,臀部落在自己的脚跟。沈雪迟握着他的手,跟着一起半蹲下来,将他拥进怀里。
春归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声音跟离家出走似的,好半天他才寻回来,他重复道:“你告诉我,什么叫找不到?”
沈雪迟垂下目光,打哑谜似的:“过去太久了,它藏起了太多东西,只为将来某一天将我一击毙命。”
他不想把春归逼疯,可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疯子。
追溯时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痛苦越多,人需要的勇气就越大。他经历了太多回生死,甚至需要亲手“杀死”春归,疲惫攀上他行走的步伐,他坚持的救赎,无数个世界牵连起的救赎残骸,是否会迎来有价值的结局。
这是最后一次了。
沈雪迟双手穿过青年的腋下,托起他的臀部把人抱起来固定在自己的怀中,如蝴蝶的翅膀嵌入铁钉,它的一切被困在展示框架里,它不再飞起,可它长存。
春归想要挣扎,手脚并用着打他,男人一一承受了,且没有任何怨言。
那把刺刀拥有一个荒诞的名字,唤为十岁。那是春归恐惧的化身,痛苦的源头,它带来的伤害是无法阻止的。
沈雪迟突然记起,在上上一世,不,或许是更加遥远的以前,039号用这把刀屠杀了所有人。
“沈雪迟。”春归被他捂住嘴,声音听不清晰,青年猩红着眼睛撕咬他的掌心,这副神情很难与嘴中吐露的爱意匹配上。
男人呼吸一窒,手中的力使得更大,直到青年再一次强迫性陷入睡眠,他才抹去春归眼尾生理性刺激出来的一滴眼泪。
他轻声道:“春归,‘勇敢’可以战胜所有,可‘勇敢’是需要痛苦作为养料的,即便是牺牲我,我也希望你做一个不勇敢的小孩,沉睡在我为你编织的长梦。”
沈雪迟的口袋里再一次出现“0528”的现实代码,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撕碎,过一会,白色的细屑自行从床上消失。
天地之间,只有雪在无声地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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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雪迟相爱五年,一觉醒来,他遗忘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医生说他早就不想活了,只是因为有我,他才产生了对未来一起生活的向往,始终强撑着一口气。
他一直都想成为我心中最完美的模样,可常年以来累积的痛苦已经让他撑不下去了。希望和绝望同时撕碎他,他终于对我产生了抗拒和逃避,选择遗忘我们之间的所有记忆。
没有了记忆,他坦然地从楼顶跳下去,或许是对“光”的渴望,他选择在清晨,日出的刹那,拥抱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