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时,他们的商务车停在了友谊街友谊广场边上。
广场上已经有零零星星几个老人正在晨练,身着白色太极服,动作刚柔并济。
林妮塔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正在甩手踮脚的是认识他们“友谊街四叉戟”的钱阿婆。
钱阿婆家与严思琦家离得最近。她曾经常常到海滩上捡拾空水瓶。
每次见到他们四人在海滩上嬉闹,钱阿婆便会故意走过来,以翻找瓶子为由,用她手上的垃圾捡拾长杆这里戳戳那里捣捣。
结果便是如同一个入侵者般把他们辛辛苦苦堆砌的“长城”、“城堡”、“小岛”、“海盗船”等悉数摧毁。
还会趁着陈书生的管家不注意,朝他们露出一个阴谋诡计得逞的邪笑。
小严思琦最讨厌的邻居就是钱阿婆。
她曾偷偷告诉林妮塔,钱阿婆有时候在路上见到她独自一人时,还会出言不逊调戏她,让她以后去给她当儿媳妇。
钱阿婆的儿子是个患有小儿麻痹、见到女孩时总是一脸猥琐表情的怪人,这条街上的女孩们只要一瞥见他的身影,便会躲得远远的。
林妮塔强忍内心的不适,嘴角扯出自认为亲切的微笑,将自己投进广场中。
她穿过几个老人,走到钱阿婆面前。
“钱阿婆——钱阿婆,还记得我吗?”
钱阿婆一开始没听见眼前的女孩是在叫自己,打太极的手打到第二圈时才反应过来。
她莫名其妙,停下了动作,微微站直身体,目光狡黠地打量女孩,“你谁啊?”
“我是小妮,就是——”
林妮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小时候经常跟思琦一起玩儿。”
钱阿婆略显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亮。
“哦!你是严家那囡囡的同学……咦?你的同学不是已经……”
她把脸往林妮塔那边凑了凑,表情忽然变得讳莫如深。
林妮塔表情黯淡地应了声。还未等她继续开口,钱阿婆又说话了。
“哎呀,当初她要是肯听了我的话,给我家当儿媳妇那多好,都不至于沦落到……”
“钱阿婆!”
林妮塔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啊,十岁?九岁?”
钱阿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满是皱纹的脸挤成难看的一团。
林妮塔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她是来工作的,不能带情绪!
不能因为采访对象是个卑鄙无耻蛮不讲理的市井无赖而大动肝火!
为了这篇报道,为了严思琦,她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得忍!
悄悄呼气,从容的微笑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钱阿婆,是这样的。现在我在电视台上班,想要采访一下你关于严思琦的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钱阿婆一下来了兴致,亮开嗓门叫道:“你都这么了不起,在电视台上班啦!”
广场上的其他老人纷纷停下手上脚上的动作,将头转向了她们俩。
林妮塔神色尴尬,不想再和面前这人做过多纠缠,于是直接切入正题:
“钱阿婆,那你想不想露个脸说两句?”
钱阿婆煞有其事地伸手抻了抻本就平整的太极服,盯着林妮塔意味深长地说道:
“当然了,我有大把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