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雾趁此机会,澄清地道:“我刚刚说的话,是假话,你莫要放心上。”
“我并没有放心上。”
沈长安认真地凝视江絮雾。
这个孤寂一生,终日与书画作伴,沉闷如砚台的男人,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坦然地道。
“江小娘子喜欢身强体壮,可以护你的人。那我能锻炼身体,能成为你喜欢的人吗?”
“可以吗?”沈长安重复了一遍,执拗地看她。
风声鹤唳,一盏盏灯火下,在人声鼎沸的夜市中,江絮雾的心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的话。
上辈子,周围的人都说,她与裴少韫夫妻一体,她要贤惠识大体,要好好抓住裴少韫的心。
她嫁给裴少韫,是高嫁,是她的福气。
诸如此类的话,让她被压得不敢动弹。
江絮雾如今在想,她真的爱裴少韫吗?还是说,只是被旁人言语引领,才会爱他?
但眼下的江絮雾愈发倦怠,她恍若回到上辈子的梁木屋檐下,变成了笼中铺着锦绣绸缎的华丽鸟雀,任人随意摆弄,而裴少韫宛如局外人,站在金笼外心情好时逗弄她几番。
可眼前沈长安却直白地看她,眼中的温情和执拗,是她从未得到,竟让她眼眸泛起氤氲,一时无法作答。
所幸,沈长安并未追问,反而耐心地看她,在繁华闹市中,沈长安用帕子为她擦拭眼尾的泪水。
“莫哭,江小娘子。”
明明只是过问,她就会难以遏止落泪。
江小娘子以前到底受过多少苦?
-
两人结伴而行,而后沈长安送她回去时,江絮雾见他背影萧条,孤身一人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在沈长安回身的刹那,她大胆地将腰间的香囊塞进这个男人的掌心,在夜深的遮掩下。
江絮雾对他说,“我会等你。”
四目相对,她仿佛看到沉闷的男人似乎笑了,但因为常年不笑,笑得僵硬,就像给老旧上漆的木杌,因陈旧,只能掩饰几分墨色,显得滑稽又让她会心一笑。
江絮雾笑够后,一时不注意,转身差点要摔倒,可有人钳住她的臂弯。
她的梦,仿佛镜花水月,化成一面铜镜,四面八方呈蜘蛛网碎裂开。
“裴大人一直在这里吗?”
江絮雾收敛笑意,往后避开,被裴少韫察觉。
他也不恼,淡笑道:“这里风景好,就忍不住多待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