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飞行器,蕊蕊的旅程也很不容易。
樱柠在几十亿人脑之中准确地找到了属于张桐一家人的存放区,可是存放大脑的隔间之中都有陨石的成分存在,并且现在擅自取回三份脑组织的李蕊蕊也没有合适的归处存放这一家人,光靠蕊蕊也根本无法将他们复生,她现在也就只能全力帮助樱柠先将方屈白搞定再说。
距离大清缴快要三个月的时候,天堂里已经混乱不堪,人间也一片狼藉,而深海基地里却安静有序的稳定了下来。在四位长老的带领之下,甚至有人被调度去编撰《帝国简章》以及《新人类文明发展计划》,他们还定下了立国的准确日期。如果樱柠不干预的情况下,一种新的人类形式就俨然已经出现苗头,而整个天堂系统则好像被放逐的大型囚笼。
月球上的实验品们过的日子也并不太平。原本就被像蜂蛹一样饲养起来的多胞胎们虽然不明所以的就被捉到了月球上,但是生活环境整洁且安全,也并不缺少吃穿,除了不能连到云端实在无聊之外,这些人的生活对比起地球上的同胞们是舒适得多的。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是丧失了基本人权的实验品,他们也并不知道方屈白是一个丝毫没有道德底线的可怕人类。因此多胞胎中的适龄女性们在一个平静的月球日出时迎来了一次可怕的手术经历。
她们竟然在不自愿的情况下被迫接受了人工受孕手术,一颗颗鲜活的胚胎被附着到她们的子宫壁上,而她们在麻醉清醒之后才被告知这一事实。在生命权都被捏在别人手里的情况下,她们就只能蜷缩在密密麻麻的蜂巢里,连过多的情绪波动都不被允许。
月球地表上,地面航空基地不远处,一栋孤零零的小型观测台里。方屈白静静的透过特质的景观玻璃,在漆黑的银河里等待没29天一次的月球日出。
不同于地球日出的璀璨,因为没有大气层的关系,月球上的日出除了仪器的测算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征兆的,没有缥缈的晨雾,没有氤氲的胭脂云,没有迸发的璀璨丁达尔,也没有微微扭曲升腾的空气。
透过护目玻璃,月亮外面面对的是清晰到极致的宇宙,人眼能见到的最透彻的墨兰色背景上,突然就跳出了一轮蒸腾得让人无法直视的没有遮掩的真正的太阳。
观测台的恒温器开始卯足了劲工作,脆弱的机械利用超高的能耗企图抵挡月球上近300°的日夜温差,很快方屈白感受到一种人类难以承受的阳光照射,他很明白如果没有面前这块玻璃的遮挡,他已经皮开肉绽尸骨无存。
超过一百度的室外还在升温,而方屈白盯着太阳表面日珥形成的可怖笑脸,心里却更加冰冷。
地下入口短暂打开,有技术人员过来汇报实验进度。
“基于您本身的干细胞的特殊性,我们已经努力将受孕的母体身体周期改变了。”汇报人明显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进来,他以往并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直到手里拿到了这份堪比“神”的干细胞分析之后,他才推翻了以往六十多年的世界观,不得不承认有人的干细胞竟然真的可以在注入受体的脊髓之后迅速同化受体本身的干细胞,并且被同化之后的干细胞们呈现出一种高于注射之前的工作效率之中,他这时候才明白,从一开始方屈白选出来的受孕者都很年轻的原因。
这些干细胞们“老”得太快了。他们好像一群十几岁的男人一样,年初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是一米出头的萝卜丁,可是年尾的时候这些萝卜丁就春笋一般的窜出几十公分,并且性状成熟与之前天差地别,他们活力十足,却也直接在短时间让自己提前迈入了生命的下一阶段的旅程。
在这种特殊干细胞的干预下,这千余名年轻的受孕体都开始二次发育,体内的胚胎肉眼可见的以异于常人的速度生长,她们每天必须吃高浓缩的营养丸,每人每天的营养需求几乎是普通人的5到6倍,这才几天过去,不少受孕者的肚子都已经明显隆起了,当然实验人员不会告诉受孕者的是:她们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斑点和皱纹,有的人开始长白发,也有人出现了关节上的问题。
“预计整个孕期周期在2个月内就能完成,这比我们使用体外受孕装置还要快得多。”
观测站的温度越来越高,太阳表面上永不停歇的烈焰中一块黑影像水中游龙一样,从太阳的正面由向边缘,转瞬间去了太阳背面,消失在方屈白的视野里。
他这才缓过神。
“做得好。”
汇报人员准备好的关于受孕者的其他多种衰老状况还没来得及汇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屈白一人落寞地走了。他想起自己在分析这些干细胞时发现的超越时间束缚的诡异现象,他忍住心里的极端好奇以及对于未知生物的渴望,把对那男人是怎么抵抗得住这种“超级衰老细胞”的好奇牢牢压住,好像资深的酒鬼拒绝一杯香醇的美酒一样,他咽了咽口水,回到自己的实验室里继续着迷的钻研。
作为一个“聪明”的人类,方屈白虽然常常亲自来马吕斯跟进受孕体的情况,但是这之外的时间里他并不居住在月球上,为了隐蔽自己的精准坐标,他利用了早先联合政府施工到一半的登月太空电梯的中转站。
联合政府使用高强度的碳纳米管在地球广袤的无人区内设立了登月电梯的地球固定点,并且并不很困难的就实现了地球向宇宙的电缆搭建。
他们先将一架主要由高伸缩性碳纳米管制作的电梯先搭建至太空中的中转站,再从月球一设计点搭建剩下的半截电梯管道,有了这个中转站,人类就可以在固定的日期里实现地月接轨,是比起航空飞机更舒适安全性更高的交通方式。
原本这个项目是已经基本搭建完成,开始进入为期两年的调试期的,而地球却爆发了那样一场灭绝性事故,即使这太空电梯确实是伟大之举,可是现在也确实处在闲置荒废中,而作为当下地球的最高他统治者,方屈白还没有心思和足够的人手继续完成这项杰作。
在靠近月球端并不十分宽敞的某节点中转站里,方屈白自己带着能维持紫陨石不断发出震动能量的机器,躲在这狭隘的好像某种棺椁的空间之中。
轻轻地含住一口浓缩淡水,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清澈的水源滋润喉咙、食道的浸润感。被好好安置在一边的能量发射器中不时有微微的紫色光芒忽强忽弱的闪现,他关闭了空间站里所有采光,打算在这里简单的休息一下。
他实在是太疲惫了,无论是地球上还是月球上,都有人工或机械眼睛能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暴露他的位置。他明白,一旦位置暴露,对于梵贝星人或者对于阿修罗来说,他就跟叮咬在他们皮肤上的蚊虫一样,毫无存在的必要,且遭人厌恶到必须得被拍死。
但是他是不可能让自己轻易地死掉的。
背靠在金属墙壁上,盘腿小憩的方屈白微微皱起的眉头里有看得出来的倔强。
“我不能死,我是唯一一个看到了世界真相的人类,我不能死,只有我能带领人类继续向前行。”
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各种痛楚在他心底的黑暗之处翻江倒海,他不让自己强硬一些的话,这时候不死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