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敛住神色,凤眼微眯,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道淡淡的暗影:“经此一战,洛庭轩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变本加厉地迫害容姓人,变本加厉地迫害向阳会,咱们如今除了主动攻击,还须加强防范。”
德叔闻言收住笑,板起了脸:“洛庭轩这个狗皇帝,谋权篡位也就罢了,没想到对外还卑躬屈膝,对内还残暴不仁,当真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他想杀的又何止是容姓人,分明是一切对朝廷不满之人,但他杀得尽吗,杀得绝吗。”
说到激动处,德叔脸红脖子粗,腮下的疤痕更明显了。
容瑾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德叔要保重身体。”
老头接过茶水一口饮尽:“放心,老朽还好。”他放下茶杯,抬头看容瑾:“听宇一说你昨日被召进宫了,可有受刑?”
容瑾摇头:“一切安好,我已顺利接近慈安宫。”
德叔长舒了口气:“虽是一步险棋,万幸公子无恙。”他说着顿了顿,“既然如此,那洛家三公主便没什么价值了,公子当早点与她划清界限,免得她常出入这栋宅子,瞧出什么端倪来,到时坏咱们大事。”
容瑾神色顿住,沉默了片刻,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晶莹的茶水潺潺而下,一股脑儿落入杯中,在那晶莹的水面,他竟莫名地看到了少女一张晶莹剔透的脸。
“德叔,三公主还有利用价值。”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我今日才第一次面见太后,接下来或许还需要利用三公主的身份在宫中走动。”他说完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水波在杯中轻漾,少女的脸消失在片片波光中。
德叔抚须沉思:“也行,但你万事须得多留个心眼儿。”
“德叔放心。”容瑾轻轻放下茶杯,“既然德叔已到京城,暂时就驻守在这边吧,以便随时配合我。”
“行,一切听从公子安排,时辰也不早了,老朽不宜在此久留,先过去了。”德叔说着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去摸他的手腕:“都到炎夏了,你这身子竟还冷得像块冰似的,那药损伤肌体,可别喝得太猛了。”
容瑾抽回自己的手:“万事有张慕在,德叔放心。”
德叔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密室,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张慕早已熬好汤药,小心翼翼地端进了正房旁的门厅,仍如先前那般,一大一小两碗,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案桌上。
容瑾进屋时他正坐在交椅里,一条腿曲起来,翘成二郎腿,嘴里无聊地哼着小曲儿。
“多谢了。”容瑾行至案前。
张慕戏谑一笑,朝桌面呶了呶嘴:“大碗、小碗都在那儿呢,你随意挑选。”
容瑾无丝毫犹豫,端起大的药碗放到嘴边,几口饮尽,饮完开始激烈地咳嗽,咳得颈上筋脉凸起,面色绯红,咳完后缓了缓,这才从袖间掏出棉帕轻拭唇角。
美人娇弱,楚楚可怜,张慕没好气地放下二郎腿,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你这是想奔死么。”
“这是奔生。”容瑾接过茶水饮了两口,拿起一旁的薄毯裹在身上,坐进了圈椅里。
屋外早就黑严了,晚风轻拂,吹得檐下的纱灯“吱吱”乱响,也吹得屋内的风炉蹭蹭燃着火苗,暖烘烘的。
张慕将交椅移到他身侧,瞟了眼他身上的薄毯:“你再这么大碗喝下去,来年盛夏怕是就得穿棉袄了。”
容瑾没吭声,给自己泡了一杯苦茶,浅酌一口,深沉的苦味瞬间在舌尖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