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想,我自然信你。”程砚将杯子?放下,坐得端端正正,漆黑的?眸子?直视许溪云的?脸庞。“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你要是有想法?,就告诉我,我们?一起。”秋风吹起了落叶,落在两人的?身上,他们?俩人就这样?在院里坐着,对视着,眼睛里充满了对对方的?信任,不明缘由。手中?的?茶早已凉透,没有程砚的?同意,也没有人敢随意进来打扰。两个人的?心却都是火热的?。为了一些未知,一些不确定的?未来,一些不顾一切,却想拯救世界的?少年赤诚之心。流星近日,太子殿下的眼?线们都忙疯了,那程砚和许溪云不知道最近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今天去这个山头看看月亮,明天去那个地里看看土壤,两个人倒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桂闵垂着?头,不知道怎么跟太子殿下汇报这情况才好。太子殿下脾气不好,对外虽然显得亲民和蔼,但只有他们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跟踪许溪云和程砚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儿,自然不能?派东宫卫队,和府里那些?人出去。可现在能?用?的人都散出去了大半,整天汇报的却一直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桂闵不敢想,等会?太子殿下要是听到了,又会?摔了房里哪个价值连城的花瓶,毕竟能?供他选择的也?不多了。程硕懒洋洋地躺在塌上,靠着?和田玉画珐琅圆枕,身上的白玉兰水波纹棉毯柔柔软软,泛着?光泽,还?没?到该冷的时?候,可屋内已经燃起了碳炉,有时?微微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桂闵的汇报无趣极了,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口中的葡萄籽也?吐得愈发粗鲁,底下侍奉的侍女忙不迭收拾着?。听桂闵这样说,两个人如此行事,是在一起了?他倒不曾想过,他那个一向不近女色的弟弟,竟有一日还?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如此亲近。程砚的母亲出身低贱,又疯疯癫癫,后宫里没?人愿意跟她交好,更?别提顺带着?关照程砚。程砚不是没?讨好过他,那时?候天天屁颠屁颠地喊着?哥哥哥哥,在后花园追着?他跑。可程硕从不曾喜欢过他,他讨厌这个跟屁虫,讨厌他每天乐呵呵地讨好每一个人,像个哈巴狗,讨厌他有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就献宝一样拿去给父皇和母后。于是他在一个冬日,将程砚推进了后花园的池塘里。其实说推也?不准确,他可没?有动手,程硕心想。数九寒冬,池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敲上去邦邦硬。可为?了怕危险,自然也?是不让皇子公主去嬉戏的。程硕贪玩,又想甩掉程砚这个小尾巴,一骑绝尘地前面跑,东拐西转地,很快就让程砚看不见踪迹。六岁的程砚,张着?小嘴呼呼喘气,弯腰撑着?腿,哈出的白气在空中笼成厚厚一团,飘散开来。奇怪,刚刚太子哥哥还?在前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他缓过劲来,直起身准备到处喊一喊,却没?看见脚下本结实的冰面,出现了一条条裂缝,有寒气从水底涌出。程砚身上的厚重披风浸了水,愈发沉,包裹着?他小小的身子往下坠去。池塘的水冰的刺骨,混着?冰碴子往他的口鼻里钻,他想解开胸前的披风,好有力气往上爬,小手却僵得连结都打?不开。在失去意识前,程砚的最?后一个想法便是:“希望太子哥哥能?回?来找他,这样就能?发现他。”他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就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看着?他挣扎。直到看着?冰面都几乎没?有了动静,程硕才扯着?嗓子将侍卫喊来。至于原因,程硕没?有多想,他大概只是不想失去一个小跟班罢了。程硕能?稳坐东宫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后宫妃子何其多,皇子却只有程硕和程砚两人。没?人不惧怕皇后的雷霆手段。甚至程砚,也?是因为?程硕想给自己找个玩具,皇后才大发慈悲地留下了他。也?许也?是因为?,在皇后和程硕的心中,程砚母子从来不是他们的对手。想到这,程硕嗤地嘲笑出声,当日他能?看着?程砚落水狗一般,现在也?必有办法将他重新按回?那片令人窒息的水域,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人救他桂闵的汇报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他愈发听的没?有耐心。正准备抬手打?断,门外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一个人。程砚他们,终于有了别的动作。闻言,程硕眼?睛嚯地睁开,从塌上坐起,光脚踩在温暖的地毯上。他摆正身子,锋利的眉毛微挑,本就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更?显得冷厉逼人。开始屯粮了?他缺衣少食到这种地步了?竟要开始屯粮?离年?关还?有些?时?日不说,他家几口人?需要屯这么多粮?桂闵看着?他的脸色,适时?在一旁小声提醒。“前些?日子许溪云在自海轩可是夸下了海口,说今年?有灾,他们莫不是在为?这个做准备”提到这儿,程硕突然想起来许溪云在自海轩闹得那一出。自海轩是他让人去开的没?错,目的也?的确是为?了让风满楼开不下去,可他请来的那几个人也?不是街边几两银子吆喝一声随便找来的,而是有些?真本事的。若是今冬真有灾,他们早就告诉自己了,还?轮得着?许溪云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危言耸听?程硕不怎么当回?事,可心里却总觉得隐隐忽略了些?什么。万一万一又让这小丫头猜中了呢?他有些?不安,京城外那件事便是她和程砚俩人捅出来的,险些?没?让他挨父皇好一顿骂。这个险,他不可再冒,他决不能?让程砚和许溪云再有出风头的机会?-这夜,许溪云和程砚又悄咪咪爬上了山头。月色皎洁,许溪云拎着?裙子步伐矫健,丝毫不落后于程砚,几次三番程砚想让她停下来歇息,也?被她一口回?绝。近日京城的雨渐收了,可空气依旧潮湿,都说秋天天干物燥,按理说京城这个纬度偏北,这个季节也?应该让人干得发燥才对。许溪云踩着?脚下湿润的土壤,一步便陷半个脚掌下去,这次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棘手一些?。观天象自然要登高?,更?何况是夜晚,好在京城附近小山头并不少。程砚在前面举着?火把探路,许溪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这些?日子,两人已经探过了不少地方,正如太子派人跟踪他们看到的那样,山野地头,河边水底,除了做样子,他们也?是真的需要获取第一手的信息。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许溪云和程砚身上都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程砚举着?火把,火苗摇晃闪烁,映的许溪云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盯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来,递给了许溪云。许溪云尚且不知他的用?意,经过最?近的相处,这人虽然看着?冷了些?,可脾气也?是真好。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有事吩咐便就去做,也?不曾气急。找了个情绪稳定?的合作对象,许溪云很满意。见许溪云没?有动静,程砚不自觉抿了下唇,略有些?不自在。他将脸转向一边,一本正经地看向山脚下的风景,嘴里却说着?:“天凉了,许姑娘将头上的汗擦擦,免得染了风寒。”许溪云看得可笑,又怕自己拒绝他会?更?加不好意思,双手接过他那方带着?清香的帕子,在额头上胡乱拭了两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