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带队护送她的人是李夜城,华京城骑术最好的人,莫说小心翼翼行路撞人了,哪怕是飞驰在官道上突然闯出来一个孩子,他也能完美闪避。
错不在李夜城,李夜城想着她着急回侯府,不欲惹事,想着随便给点银子继续赶路。
哪曾想,那批人见李夜城好说话,便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又天降圣母,柔柔弱弱的声音让李夜城不好与之争执,她实在听不下去,脾气一上来,二话不说从马车上下来,与盛世白莲花理论一番。
她不吃白莲花对付男人的那一套,三两句话,直将小白莲怼得说不出话,贝齿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像极了风雨中摇曳的小白花。
不明内情的行人见小白莲这副楚楚可怜模样,再瞧瞧她的盛气凌人,开始指责她咄咄逼人。
小白莲见这么多人为自己出声,又鼓足了勇气,含着泪,柔声说道:“妹妹,我是偏远之地过来的,远比不了你家居华京,富贵无极。我若有钱,不用妹妹提醒,也会给他们,可我家中实在没有多余钱财帮助他们。”
顿了顿,小白莲又颤着声音道:“不如这样吧,你先把这一百两银子给他们,这些钱就当我借你的,助他们度过今年寒冬。日后等我有了钱,必会加倍还你,你意下如何?”
路人纷纷夸赞小白莲善良。
与被夸上天的小白莲相比,程彦遭遇的是疾言厉色的斥责,甚么为富不仁心思恶毒,怎么难听怎么来。
这些话若换成寻常人来听,只怕早就羞愤欲死,小白莲说甚么便是甚么,赶紧给了银子平息众怒。
程彦偏不。
她的钱纵然扔进水里打水漂,也不便宜这些人。
更何况,李夜城根本不曾撞到人,分明是这些人有意碰瓷。
再者,她若是同意,那就是小白莲得了面子,而她哪怕出了钱,也是一个欺压“灾民”,在旁人百般劝说下才肯放别人一条生路的恶人。
她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人傻钱多速来的脸。
“同意。”
程彦在众人厌恶的目光中笑着点头,让贴身侍女取东西。
小白莲看到侍女手里的银票,浅浅一笑,窈窕的身影在雪地中越发超脱:“妹妹果然良心未泯。”
而后她上前对程彦行礼:“妹妹肯拿出这么多钱,我替他们谢过妹妹了。”
因她低头行礼,便不曾看到后面走来的侍女搬着矮桌和笔墨纸砚。
程彦勾了勾嘴角,道:“谢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钱。”
说话间,砚在砚台里化开,程彦执笔,一边写字,一边问道:“姑娘准备何时还我银子?三个月?若是三个月,按照华京钱庄九出十三归的规矩,一百两,我给姑娘九十两,十三息的复月利息,三月之后,姑娘需要还我一百一十三两银子。”
小白莲微微一惊,显然没有料到程彦来这一手。
“还是说,姑娘只是动动嘴皮子,其内心根本不想帮这些‘灾民’?”
程彦挑眉,揶揄说道。
谢诗蕴有些不知所措,环视周围,原本帮着她说话的行人有些已经止住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骑虎难下,她说帮不是,说不帮更不是——帮便要借面前少女的钱,一百一十三两银子,她一辈子也弄不来这么多钱。
可是若说不帮,她方才的收买人心举动,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思前想后,谢诗蕴咬着唇不说话,盈盈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本就生得纤细,这番模样更显得她柔弱无依,我见犹怜。
原本觉得她只是沽名钓誉的行人见此,又在心中为她开脱,这么可怜这么无助的小姑娘,有善心便足够了,哪能对她要求这么多?
一旁仗势欺人的富家女,才是他们应该谴责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