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跟楚白相比,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侥幸罢了。侥幸不必惶惶终日,不必炼狱浮沉,不必拼尽全力,才有机会活下去。“现在你都知道了。”老何道,“你打算怎么办?”邢司南沉默着合拢手指,像是想握住一束冰冷的月光。许久之后,他低声开口道:“……我不知道。”他一生中难得有几次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几次都和楚白有关。“总之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别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老何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了五个字,“你……自己保重。”邢司南挂了电话,重新走回客厅里。他在紧闭的客卧门前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楚白屈着双腿,双手抱臂,以几乎是全身蜷缩成一团的姿势侧躺在床上。邢司南想起某则他偶然瞥过几眼的科普,上面写着这样睡姿的人,一般都极度缺乏安全感。他走到楚白身边,俯下身的瞬间,原本熟睡的楚白忽然倏地睁开眼。像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邢司南脸上,神情冷淡,深色的瞳孔里含着一点若隐若现的清冷月光。邢司南一时摸不准他这是醒了还是没醒,在他旁边坐下,抚了抚他鬓边的碎发。楚白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认出了他是谁,唇角似有若无地微微上翘。他动了动,将额头抵在邢司南的手臂上,重新闭上眼,又沉沉地睡着了。邢司南静静地看着他。他想起很多天以前,他们在越州的商场里,遇见了楚白那个所谓的小学同学。从当时楚白的反应里,他对“楚晦”这个名字和其所代表含义的态度便可窥见一斑。他就像厌恶着楚晦一样厌恶着他自己。翌日清晨。楚白睡眠质量堪忧,一过早上六点就处于一种朦朦胧胧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睁开眼,觉得头痛欲裂。有人从身后搂住他,手臂横在他腰间,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将他牢牢圈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楚白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某位不速之客又不请自来,自作主张闯进别人的房间,未经允许地擅自在此过夜。他看着窗户发了会呆,尝试着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记忆从他喝下第四杯酒就开始断了片。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喝酒误事,假酒害人。人的适应能力真强。他想,邢司南第一天睡他房间里的时候,他还惊恐的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现在却不仅能对自己床上的邢司南熟视无睹安然处之,甚至还有点想继续睡个回笼觉。就是年轻人精力太旺盛这点让他有些烦恼。楚白默默地往外挪了一点,结果还没挪出邢司南的辐射范围,身后的人手臂一收,把他又拘回了怀里。楚白:“……”随即他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几秒后,一个湿热的东西忽地贴在他的后颈上,又一触即分。“……”楚白有点惊恐,倒不是惊恐于邢司南亲了他,而是惊恐于邢司南为什么亲他亲的这么自然。邢司南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搂着他的手臂微妙地一僵。“咳。”楚白气若游丝,“我也不问你为什么又在我房间里了……但是你能先松开我么?”邢司南松开他。楚白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邢司南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楚白:“……”你这个反应就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我昨天喝断片了。”楚白顿了顿,委婉道,“我昨天没对你做什么吧?”“……没有。”“那你呢?”楚白随口道,“你没对我做什么吧?”邢司南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楚白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想了解邢司南到底有没有对他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他再次在心里痛骂了一万遍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杨朔,并且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果断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到卫生间里洗漱,刷牙刷到一半,邢司南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来。他半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哈欠:“今天周末,不用上班,起这么早干什么?”楚白叼着牙刷,含糊道:“原来贵队真的有放假的周末。”“……”邢司南惨遭内涵,不得不再次申明道,“只是恰逢你来的那段时间队里比较忙,并不是我们完全不放假好么?”楚白颇为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漱干净嘴里的牙膏泡沫后,潦草地往脸上抹了两把清水,就算走完了整个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