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无常君诚实地回答,“要把那么多活人毫无形迹的转移,比杀了他们然后毁尸灭迹更难。我想……嗯?!”
他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目光有趣地闪烁了几下。
宝刀急问:“怎么?”
无常君道:“我倒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幅画面,跟你这事儿也许没关系,毕竟太过匪夷所思,然而也没有更贴切的了……”
“什么?”
“一团白色的云。下面有很多人,我想想——”无常君检点脑海里画面,“对了,正是百人。他们死了,但没有全部都死。我当时还以为画面表现的是这些人正在陆续死去,所以有些人倒地、有些人还站着。可是倒下的人数,是九十七名,倒与你说的数字有些接近。难道那团云只要吃这么多,再多了也不要?总之它吃了人,长出眼睛来。”
“是妖怪吗?!”宝刀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后头的画面我没看。”无常君耸肩,“它也不在这里。”
“在哪里?带我去看!”
“我以为你害怕。”无常君瞄着她。她还在发抖。
“好吧。可是我还是要去。”宝刀道。
这时候门外的“神像”,又走进来一尊。他给无常君带来了信。
那信不形诸于文字、也没有声音,但无常君一下子就明白了:爵士宣战。
爵士号称,无常君送回去的他的女儿,已经被毁坏了贞节。
爵士甚至请中间人验了身:那美丽的姑娘,漫漫雪砂中的一泓清泉,确实已经受到了玷污。
于是爵士有了理由,撕下和平的牌子,向无常君宣战了。
无常君手指压在嘴唇上,沉思。
他已经不看宝刀了。
他曾经掌心里捧着一只受伤的小鸟,和气地与鸟儿说话。但出征的号角响起之后,他垂下手掌,任小鸟掉落在地上,大踏步朝战场走去,任小鸟儿被他的脚步踏死。
他并不热爱暴力,但他是个目标明确、行事坚定的男人。他往前走时,顾不上保护什么弱者。
宝刀陪他度过了等待的时间。现在,宝刀也已经是一只不重要的小鸟。
宝刀比鸟儿还没眼力见儿。她追问无常君:“什么时候你可以带我去看那幅画?那朵白云是什么?”
“如果你能为我立下功劳……如果我能打胜此战,我带你去。”无常君许诺。
他在进行某场重大的赌注时,有这样的习惯:向某种微小的事物许诺。
譬如对一棵小草说:如果我活着回来,我给你浇水。对一尊残破的神像说:如果我赢到这笔钱,我给你再塑金身。
本质都一样。把输赢结果,分给别的事物一起承担,冥冥中就有了某种寄托、甚至是祐护。
无常君是这样相信的:一株小草,跟一个神像,起到的福佑作用都一样。与冥冥间某种神秘力量的契约,都能就此确立。
他跟宝刀定了约。
武士把宝刀带进了石料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