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姜易初走过来,面色凝重,“请您看在天下臣民的份上接受久姑娘的医治罢。”
这个称呼,自相识以来,女帝是头一次从姜易初口中听到。
此时的他,两道剑眉蹙拢,展翅铜鹤灯架上烛光柔和,薄薄一层铺在他玉质般的面容上,却依旧掩饰不住眉心的阴翳与担忧。
那样亲和而诚恳的语气,想来大多数人听了都会不由得心软。
女帝却是大多数人之外的特例。
垂下眼睑,她沉了声音,“姜丞相可知这里是帝寝殿?你是外臣,知晓擅闯帝寝殿是何罪责吗?”
姜易初恍若未闻,明澈的眸光一直定在女帝那孱弱不堪且清瘦的身子上。
见他不为所动,女帝怒声道:“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朕请你出去?”
姜易初抿了抿唇。
荀久趁机道:“既然女皇陛下已经醒了,还请秦王殿下和姜丞相移步去缨泉殿稳住朝臣和命妇们,务必要让大家安心。”
扶笙站起身,投给荀久一个宽慰的眼神后拽着姜易初的胳膊就往殿外行去。
出了帝寝殿,扶笙才松开姜易初。
姜易初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苦笑,“她还是如同九年前一样,执拗得让人无可奈何。”
扶笙瞥他一眼,“你喜欢的,可不就是她这份执拗么?”
姜易初垂下手臂,勉强扯出笑意,“看来,这辈子想听到子楚唤我一声‘姐夫’是不可能的了。”
扶笙负手朝着缨泉殿方向走去,清淡的声音传回来,“你若是想,大可以成为后宫三千中的一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忽见对面有人匆匆跑来。
扶笙停下脚步,看清来人时眯了眼,“顾夫人?你怎么不在缨泉殿好好待着,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容洛满脸焦急,看了一眼姜易初,忙问:“表哥,青璇……哦不,女皇陛下情况如何?”
姜易初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容洛面色更深沉了些,“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洛洛……”姜易初在容洛擦身而过那一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来,“女皇陛下才刚醒,如今有久姑娘陪着,应该是无大碍了,她暂时受不得任何刺激,你还是别去了,反正我们要在燕京停留些时日,不如等过几日,女皇陛下彻底好转之后,我再带着你们夫妇专程拜访如何?”
“可是……”容洛面露犹豫,“我刚才见她在坐席上都能晕倒过去,似乎很严重的样子,既然久姑娘替她看过了,那可有诊断出来是何病症?”
姜易初目色微闪,扯开话题,“缨泉殿内情况如何?”
容洛摇摇头,“毕竟是宫宴,这么多人都在场,也都亲眼看见女皇陛下昏倒,想要在短时间内安抚众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公卿大臣,有的甚至已经在私底下议论女皇陛下无子嗣,下一任六国之主会是谁。”
姜易初面色一寒,锦袖中拳头微握,“简直太过分了!”
扶笙倒是面色如常,他对于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甚至已经麻木了,所以此刻闻言并无多大感触。
容洛心知被姜易初这么一拦,她今晚想要见到女帝是不可能的了,可她心中着实焦急,只能抿唇问:“那你告诉我,她这个症状可还有得治?”
“有。”姜易初郑重点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宽心了。”
“那就好。”容洛终于吐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幕可吓死我了。”
姜易初不欲再继续谈论这件事,问她:“你一个人来了,阿修呢?”
容洛道:“他原本也想跟着来,被我劝下了,毕竟要去的是女皇陛下的帝寝殿,他一个外臣,况且是男人,如何去得?”
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眸光亮了几分,“表哥,你刚才是不是进了帝寝殿?”
姜易初缄默不语。
容洛继续道:“依照青璇的性子,能让你入殿,说明她……”
“洛洛……”姜易初打断她的话,“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罢。”
“噢。”容洛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原以为这次入京,青璇能感动于表哥这么多年的等候,却没想到……
她远在魏国听闻女帝荒淫,广纳美男荒废政务的时候其实是不信的,可是这么多年,表哥每一封传来燕京的信都石沉大海,就连此次入京都是先斩后奏,从魏国启程以后才让拜帖传到皇宫。
若非如此,女帝必是不让他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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