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钰君蓦地流下眼泪:“我以为小青不会再来看我一眼。”周项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尽管嘴上这么跟母亲说,但周项心里则没什么底。时雨青会来么?还是会从时叔那里知道母亲进院的事,然后识破他的谎言?他一边想着,一边帮郭钰君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周项看见时雨青,猛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就找到了这个病房……”男生靠在门框,一只脚竖起,鞋尖抵着地面,似是没有进来的打算,散漫道:“我爸跟我说了。”“时叔果然跟你说了。”周项不敢直视他,但心中有感激,说道,“但你最后还是来了医院。”病床上的母亲正陷入沉睡,她刚服了药,怕是好一会儿才会醒过来。时雨青:“你不总说我薄情,我过来看一眼。”周项叹气道:“可是之前我妈给你打过那么多次电话,你一次也没接。”时雨青睨过来,说:“换作是你,你会接?”周项毫不犹豫道:“当然会。”时雨青勾唇,嗤道:“忘了你是她的乖儿子。”周项闻言很无奈,搬出过去说了数十次的说辞:“我妈是太爱你了,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爱之深迫之切,也许她的方法不太对,但她对你的感情是毋容置疑的。”手肘抵着门沿,时雨青漫不经心道:“说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周项:“……”他仍是想劝说,拿过去的事儿作文章:“当初你脚伤好了出院,来了我们家,我妈悉心照顾你,要什么有什么,她最讨厌家里堆杂物,但因为你喜欢,就从时叔那里搬来你的架子鼓。”时雨青无所谓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像伯母。”周项冷静下来,随后道:“小青,你先进来吧,老杵在门外不好看。”时雨青摊手,说:“我准备走了。”周项明显一愣:“可是你才刚来……”时雨青:“随便看一眼,看完就走。”周项缄默。眼瞧着对方真要走,周项立刻喊住他:“等会儿,你不等她醒来再走么?”时雨青回身,一派的吊儿郎当,说:“没必要。”周项追到门口,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离去,有些怅然。要是母亲不知道还好,知道他来过却走了,这才是最让她伤心的。周项怔着神,有点儿手足无措。之后母亲醒来,得知他来过后果然崩溃欲绝,哭得停不下来。她抓着周项的手臂,双眼微红,不断地追问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小青这么恨我?!”周项沉默地轻拍母亲的背,没有回答。……“其实现在我有点明白小青了。”周项回忆完,有些恍惚。林鸢紧皱的眉就没放松过,无奈道:“你们家还真是奇怪。”明明是施害者,但是表现得像受害者一样。周项神情落寞,像是凋零的花,说不出话。在他印象里,时雨青一直挺好的,性格脾气各方面都是,从未表现出任何让母亲担心的特质。周项缓缓地道:“小青替我背了几次锅,等我有勇气坦白以后,他已经搬走了,我妈追悔莫及。”林鸢不解道:“迟来的道歉,他应该也不会接受吧。”周项低落地吐了口烟。“不管怎样,林医生。”他非常执着地道,“请帮我劝劝小青,后天的忌日,让他尽量来一趟。”林鸢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无奈道:“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实力?”周项:“为什么这么说。”林鸢盯着窗口的楼下,医院来往的人渐少,她直接道:“我不一定能劝得动他,你还是找时雨青的父母说情吧。”周项没料到她这么实诚,纳闷道:“林医生,小青既然选择了你,那么就代表你在他心目中是有份量的。”林鸢叹了口气,说:“我可不愿意牺牲自己,来帮一个并不认识的人。”周项愣住。她说的并不认识的人,是指郭钰君。林鸢继而道:“我欠了时雨青不少债,不仅没有成功的把握,还容易把自己给赔进去。”“……”周项眼神变得复杂,问道:“林医生,你们是因为债主关系才领的证?”林鸢迟疑两秒,点了头。于是在周项心里,时雨青兜兜转转,终究仍是长歪了。“今天打扰林医生了,我会再找小青谈谈的。”周项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将烟头碾灭。也是这时,林鸢在窗口看见了楼下的时雨青,说:“他到了,你从电梯走。”周项一怔,回过头:“小青来了?”林鸢:“是,但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周项想了想,略一点头:“我明白。”他打算先去找时储雄,直接找时雨青,只会适得其反。周项跟林鸢告别,走到电梯,按下按键。林鸢站在窗口,一动不动,时雨青这会儿应该进到医院大厅,但他在半路停了下来。因为许芸不知道从哪儿瞧见了他,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了几句话。时雨青睨了眼,没反应。许芸好像急了,激动地挥舞着手,似打手语般,极力跟时雨青描述着什么。时雨青的脸色从不在意到终于有了点神情。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话。许芸脊背僵直一瞬,而后,失魂落魄地离开。林鸢看到这儿,给时雨青发消息打听:【你还有多久才到,是不是又走楼梯上来呀?】她得确保时雨青跟周项不会碰上。这可能是她唯一能帮周项的事。楼下的男人走了几步又停住,从裤兜掏出手机。林鸢看见,他脸上有了点儿笑意,按住屏幕给她回了条消息。这边她的手机震动,弹出他的语音。林鸢点开来,低沉磁性的男声钻入耳朵:“老婆变主动了啊。”“……”她捏着手机,背靠墙无语了一会儿。有时候,林鸢会怀疑顾叶南说的真实性,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时雨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所有社员都迫于他的淫威之下,包括她自己。如今连老周的儿子也这么说,她还是没能完全相信。不一会儿,林鸢回到办公室,紧接着,几乎是前脚贴后脚,时雨青也走了进来。林鸢正好脱下白大褂,自然地道:“你来得好快,等我收拾好就走。”时雨青走近,眼眸上下扫视,说:“抽烟了?”林鸢一滞。你不去当警犬真的可惜了。她就跟周项呆了会儿,这也能沾上烟味被他发现???林鸢心想烟味是比较强烈一点,抬起手臂,假装嗅了下,淡定自如道:“没有啊,哪儿来的烟味。”“是么。”时雨青挑眉,“你过来,让我好好闻一闻。”林鸢脱了一半的白大褂袖子里,遮住了她微张的手,她指尖动了动,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你又想打主意耍我。”时雨青:“这回还真没有。”林鸢仿佛抓到他的把柄,“那你是承认以前就有。”时雨青笑了,说道:“这可太多了。”林鸢:“……”卧槽,这脸皮厚得能挡子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诈出了他的真心话。将白大褂挂在钩子上,林鸢转过身,跟他较起劲儿来:“时雨青,我就知道,你剪刀石头布作了弊!”让她欠了三回债,居心叵测。男人调笑道:“剪刀石头布怎么作弊?”林鸢叹了口气,说:“我也想知道。”“……”暂且用拙劣的借口糊弄过去,时雨青看起来应该是信了,没有再追问烟味的事儿。林鸢锁好门,跟他一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