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也就是八月三十日的早上,我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拉着小鸟坐下来,要她画出黑帽人的模样。
&ldo;给你,怀德先生。&rdo;她说,手指沾满黑炭,差不多已经完成。
图中的男人披着黑斗篷和遮住头的黑帽,无论如何我跟她说了谢谢。这期间,我哥的妄想症也影响了我,毕竟他的担心完全合理。我仍然每天早上都会把《先锋报》快速浏览一遍,但光是看报这件例行公事都会让我胸口难受,定不下来。别登屠杀小孩的新闻,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在心中暗自祈祷。
所以我在报上读到市区劳工情绪失控、船运时间表和遥远德州爆发的动乱,只怕一移动眼睛,就会看到自己的名字:
有人发现,警徽号码一〇七号警察提摩西?怀德一直在调查爱尔兰儿童屠杀事件,但目前为止到处碰壁,毫无进展。
我不由觉得这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早晚的问题。到了礼拜六傍晚,我精疲力尽,一无所成,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只好回坟场。我在中庭遇到康乃尔,他正押着一个手腕被绑在身后的男人往前走,对方身材瘦长,打扮光鲜,穿着绿丝绒外套。我同事有股令人生畏的气质,我对他点点头,他也歪了歪头。
&ldo;先生,&rdo;犯人对着我喊,&ldo;请帮帮我‐‐这人违反我的意愿扣押我。&rdo;
&ldo;废话,扣押不就是这么一回事。&rdo;康乃尔回嘴。
&ldo;怎么回事?&rdo;
&ldo;这个……人在街上跟我搭讪。&rdo;犯人不屑地说,&ldo;一个绅士突然就遭到某个白蛮子粗暴地对待,这城市真是够糟糕了。我遭到了人身攻搫,先生,我请求你马上纠正这件事。&rdo;
&ldo;罪名是……?&rdo;我镇定地问。
&ldo;散播假证券。&rdo;康乃尔答。
&ldo;把他关进东监狱的尽头,&rdo;我说,&ldo;听说那里刚生了一窝老鼠,他们应该会处得不错。&rdo;
康乃尔先生把他拉走,证券伪造者大叫:&ldo;把你的脏手放开!……&rdo;接着对着我喊,&ldo;你没看报纸吗?你不知道这些爱尔兰人做得出什么变态的事吗?他们杀人如麻?你要把我交到他手里?&rdo;
&ldo;怀德先生,你最近在忙什么我不清楚,&rdo;我的同事无奈地说,&ldo;但能不能请你动作快一点?&rdo;
这是个好问题,但我甚至没胆子回答。我走向坟场深处的神职人员休息室。
一进去,我就开始读一篇鼓吹把所有天主教徒逐出美国的文章,还有爱尔兰人的天主教权利宣言。那是从彻底的绝望中诞生的研究,在空荡荡的桶底设法刮出小碎屑。老皮大步走进来,五磅重的靴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眼神狂热,没下巴的下颚上下摆动,毅然指着我。
&ldo;怀德先生,我做到了!我找到了!终于让我发现了,&rdo;他说,&ldo;我找到东西了!&rdo;
他把那样东西往桌上一放。是男性用的保险套。很好的保险套,就是厌烦流产的主妇或不想要鼻子因为染上丘比特病而烂掉的妓女,长久以来使用的避孕工具。用缝得很好的绵羊或山羊肠制成,看起来像一个可重复使用的兜袋。不是新的,已经出现裂缝是一点,而且也不干净。我怀疑地盯着它看。
&ldo;哪里找到的?&rdo;
&ldo;怀德先生,你最近不是鼓励我要卖力工作、坚持不懈吗?我深深受到你的影响,扩大了捜寻范围。之前只搜寻埋尸地点三十码内的范围,但却是在五十码以外的偏僻小山谷找到了答案。&rdo;
&ldo;太好了。我以为你还继续负责巡逻工作。&rdo;
&ldo;我是啊,&rdo;这个厉害的老疯子模糊地说,&ldo;麦瑟的命令。但每天早上花两个小时捜寻,趁光线最好的时候。&rdo;
发现老皮银发倒竖,苍老的双手微微打颤,我转而说些表达感谢和同情的话,但声音愈来愈小。
&ldo;难道你的意思是……&rdo;我说,抵抗着从喉咙深处往上爬的话,&ldo;他们遇害之前甚至之后,他……&rdo;
&ldo;不是!……&rdo;老皮竖起一根手指。&ldo;如果是这样,我应该会,找到更多个,毕竟前后有五年的时间,不是吗?可是我只找到四个,用到破洞就丢了,而且看起来没有一个超过一年。&rdo;
他把其他保险套从鼓鼓的外套口袋拿出来,跟桌上那个扁塌的套子放在一起。我很想跳起来,把这老傻瓜的手扭断,但终究没这么做。
我反而亲切地说:&ldo;老皮,找东西你还真有一套。&rdo;&ldo;接着,毛骨悚然的感觉流窜我全身,我往前坐。
&ldo;你认为不管用的人是谁,他都常去那里,非常频繁,而且他们可能听到或看到了什么。那里有些零星的农家,住宅区后面的小农场……&rdo;
&ldo;而且这些明显都是自家缝制的,不是买的,谁会……&rdo;
&ldo;跟药房买保险套,冒着让人知道你……&rdo;
&ldo;在树林里交配的危险?这些保险套出自丈夫偷腥的农妇之手,或是一个性欲旺盛但做事小心的乡下少女。就在走路可以到的地方,你去看就知道了,怀德先生。&rdo;
我靠向椅背,脸上露出傻笑,举手扫下头上的帽子,坐着对他致敬。老皮也向我一鞠躬,身体低到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