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看去。
始作俑者的少年却无事人一般,揭下几乎湿透的口罩,向紧张注视来的四人宣布——
“手术结束了。”
几人如释重负的长叹传入手术室中。
接着,便听见少年“嘘”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喧闹。
门外很快安静下来。
李明夷独自靠坐在手术台边,继续监护着尚未苏醒的手术病人。
被撤去麻醉不久的青年,仍对自己的遭遇一无所知,双眼紧闭,胸膛平顺地起伏。
若是他现在苏醒,就能看见自己脑袋上顶着的厚厚白纱。
往下看,便会注意到下面的腹部有道明显凸起的弧度,旁边,还有一条细细的缝合线。
这是什么?
他一定会好奇地问。
是你的颅骨,李明夷在心中默然作答。
我把它埋藏在你腹部的皮下组织中,等着日后将其重新植回头颅。
他甚至可以想象听到这话时,青年倏然睁大的眼瞳,接下来便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不断追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腹部还可以养活其他部位的器官吗?
这一刻,李明夷能听见的,却只剩一道平缓的呼吸声。
啪、嗒。
酝酿了半日的大雨,终于在交加的风潮中落下。手术室紧闭的窗门,也被吹得呼啦作响。
李明夷疲惫地垂下眼帘。
迟来的余悸,像这场中断的雨一般,滴打在心头。
林慎于他,亦友亦徒,更是少数可以透彻理解手术的几人之一。若是失去这个重要的伙伴,对他,对医署,乃至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都将是令人心痛的损失。
这次开颅手术的风险远远超过他既往操作的任何一台手术,哪怕一点判断失误,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正当他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术中种种细节时,挂在耳畔的听诊器中,忽然传来一阵加速的心跳。
李明夷猛地起身。
躺在手术台上的林慎,交错的眼睫缓缓睁开,露出一双黑润的眼睛。随着瞳孔中白色身影不断靠近,那双眼微微眨了一眨,轻轻弯起。
“嗯。”李明夷回应着这道目光,缓缓松下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