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宋归程一个人,安静顿时在夜晚中凸显,将整个房间渗透。他关闭手机,倒在枕头上,再次复盘今天的事。
中野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让他意外的是那条围巾——那条来自他,最后却把中野推向死亡之绳的围巾。
如果他不围那条围巾,就不会弄丢它。如果没有弄丢,中野就不会去捡。如果中野没有去捡,就不会发生这场死亡。
可所有的事情偏偏都那么凑巧,在不同时空中缓慢又快速地运行,于某个意料之外的节点交错。中野就这么,一步一步,精准地掉入死亡的深渊。
并且这一次,他依旧是整个事件中,无关又有关的人。
身体的疲劳让宋归程思绪开始迷蒙,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朦胧水润的视线中,头顶的灯光变成一层缥缈的白纱,轻柔地覆盖他浅棕色的瞳孔。
这个副本看似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但他却两次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恰到好处地参与了每一件事。
山本和中野两个人,都间接地死在了他手上。
他是错综复杂的推力中的其中一股,是组成风暴的一流细风。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成为了扇动翅膀的蝴蝶,亦或者,他就是风暴本身。
这让宋归程感觉很不好,当他无法把控自身因子在他人生命中引起的变量时,就会有超脱他控制的事情发生。
上次是山本的坠楼,这次是中野的分尸,下次呢,会是谁?
最后呢,又指向谁?
宋归程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视觉逐渐不明确起来,眼前白色的灯光发散成一根根娟细的丝线,盘根错节,纠缠交织,从四周慢慢向中心微弱的光芒攒聚。
他触碰不到,把握不住。
这种微妙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
裴霜尽回房间的时候,床上的宋归程已经沉沉睡着了,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裴霜尽站在床头,倾泻而下的亮眼灯光被他的身形挡住大半,他垂眸凝视着宋归程,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胸膛随着均匀地呼吸微弱的起伏着。他甚至没给自己盖上被子,侧着身子半蜷缩着就这么睡着了。
他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睡衣,月白和黑色的床单泾渭分明却又相交相缠。裴霜尽目光落在被光映照出的,宋归程尖巧的下巴和惨白的嘴唇上。
他眉头还浅浅皱着,不知道睡前在想些什么。
裴霜尽手指动了动,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把被子轻轻扯出来给他盖上。
宋归程露出的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怕,并非娇弱,而是身体到了强弓弩末,仿佛稍稍一碰就会化作光点,和纤尘一起湮灭在浩瀚俗世中。
这个联想令裴霜尽感到不太舒服,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片刻。
空气被夜晚的寒凉浸染,这个温度对正常人来说太低了,对裴霜尽来说却刚刚好。沉重的冷湿感吸走了所有声音,房间内安静非常。
裴霜尽缓慢俯身,带着水汽的湿发随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他看起来是想亲吻宋归程,却在距离咫尺时停了下来,默默地用一种深沉而晦暗的目光望着他。
“我究竟是谁呢?你看着我的时候,又在看谁呢?”
万籁俱寂的夜晚,万物生灵陷入沉睡之时,裴霜尽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