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打你,”兰景明触到陈靖脸颊,上下摩挲两下,似抚摸稀世珍宝,“阿靖这么好,怎会忍心打你。”
少年总是这般直抒胸臆。
陈靖自小学的是伦理纲常,读的是圣贤著书,行事本该三思而后行,谨遵长辈教诲,可他对这些并不认同,反而最厌恶谎话连篇道貌岸然之人,少年打从相识便有一说一,从不遮遮掩掩,他一时心潮澎湃,将那掌心握紧,牢牢贴在颊上:“你别走了。”
兰景明掌心一颤,脊背冒出薄汗。
“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陈靖恍然未觉,一颗心勃勃跃动,怀里似揣只兔子,撞得胸口嗡鸣,“待我有了自己的府宅,一切全凭自己作主······我娶你为妻。”
第39章
爆竹声声辞旧岁,锣鼓阵阵迎新年。
人群熙熙攘攘,如海浪在身边翻涌,灯火明明暗暗,影子起起伏伏,兰景明的掌心被紧紧攥着,热意层层涌来,如铺天盖地的波涛,将他口鼻淹没。
留下来吧。
有阿靖,有不敢靠近却魂牵梦绕的先生,有哥哥嫂嫂,有集市,有温暖的卧房,有数不清的美食······有他不敢肖想的一切。
若他没有生在北夷,若他能似常人平淡到老,若他不是如此罪孽深重······该有多好。
水中月镜中花最是娇美,也最是脆弱。
雪落无声,落在陈靖发顶,兰景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帮他抹掉。
陈靖冻得哆嗦,心口却蒸起烈焰,他说了深藏在心底的话,他本不该说,不该压迫少年,不该令对方难做,可他忍不住了,若这些不说出口,他要被憋疯了。
烟火一簇接着一簇,在空中爆裂开来,风中飘来残烬,丝缕粘在发上。
“燃烟火了,”兰景明缓缓吐息,唇间冒出白雾,“阿靖陪我去罢。”
少年没有正面应他。
陈靖知道自己逼人太甚,是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且在少年面前一直痴傻疯癫,未作出甚么英雄事来,不应他才是对的。
可他还是失落,如墨块丢入湖中,化出片片涟漪,兰景明探手过来,攥住陈靖手腕,想了想又落下来,握住陈靖掌心。
陈靖下意识反握回去,被少年拉着挤入人群,穿过光影交错的花灯,掠过摇摇晃晃的烛火,闪过追逐打闹的幼童,直跑到爆竹底下,仰头望向烟火。
爆裂的烟火映出白昼,刺的人双目流泪,几乎睁不开眼。